这一程苦旅,与她来说或许值得,毕竟“他们”有过如此安详的时分——“这一段时间与生命中无论什么别的事都不一样”,即使建在荒无人烟的沙漠上,也仿佛金灿灿的永生——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不说“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许诺,也不说张牵,或张招的约定,他们只是世间平凡的男女,也都在祈愿从容度日,白首偕老……是否能走到头,或者究竟能走到哪一站,这都不在你我掌控之中,我们所要做的,惟有珍惜,包括此刻的相拥,包括离去的背影。想起简贞的“绝句”(只一句足够分量,不用铺排,更无法延伸): 我说人生哪,如果尝过一回痛哭淋漓的风景,写过一篇杜鹃啼血的文章,与一个赏心悦目的人错肩,也就够了。 是啊,这就够了,这就足够了…… 几年前,听过孙悦和沙宝亮对唱的一首歌(词:文雅;曲:董赫男),特别喜欢,包括前奏中隐约驶过的电车声,在时间的沙粒中消磨: 阳台搭着紫藤花架,半壁斜阳爬,谁又拉起胡琴咿咿呀呀,红胭脂映着白月牙,岁月起风沙,油纸伞外,雨还在下……是一段铺垫,一幅逐渐清晰,又逐渐苍茫的背景,过后,副歌坦直发声:只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只是一个自私的男人,别再计较爱的真假,都不过一刹那…… 写到这儿忽然发现,引来的两段文字和一段歌词中有一个相同的字: 金色的沙漠——金沙深埋的宁静——岁月起风沙。 或许巧合,或许宿命,谁又能说得清——其间有怎样的烽烟,怎样的野火——那扬起的风沙,从泛黄的纸页间吹来——大风把雨吹成了烟,大风把镌刻在石碑上的故事吹成了沙…… 生逢乱世的男女,沦落,天涯。 活着,往大里说是一辈子,是一生。可是往极端上说,我们或许只是活在瞬间里,这样的,或那样的——过去,无可往复;未来,无法把握;而此刻也正在不由分说地流逝。拥有是什么,失去的又是什么?他们有过这样的际遇,也将无憾吧。 一些凝望和低语的瞬间,悉心感受内心的平安和清明,时间和记忆的大门洞开,无分过去和未来,那一刻应该是满足的,甚至庆幸……然而,只有金沙深埋的静谧是永恒的,其余的无可言说。 至于风雨——纵情也好,悲凉也好,我想都应该用心记取,此刻,当是惟一。 至于痛苦——“那痛苦像火车一样轰隆轰隆一天到晚开着,日夜之间没有一点空隙。一醒过来它就在枕边,是只手表,走了一夜。”(引自《小团圆》)——或者,“一人雨中撑伞在船舷边,对着滔滔黄浪,伫立涕泣久之。”(引自胡兰成的《民国女子》)因为有那样的时刻垫底,所以才有这样的泪水吧。 走了一夜又怎样?传说中的等待,是以余生中的时时刻刻来计算的。 至于美满——他们或我们曾经牵手旅行,在那些风花雪月的年岁里,直到满头白发,那才是世间最美的荣华。 在一本书里,附了几张张爱玲遗物的照片,一条蓝灰色的毯子,和几件素色旗袍就是仅有了,那是1995年的9月8日,中秋节,团圆夜。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