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爱的是一个女人,尽管被一个女人爱,爱了,就进入弱者的角色,就永远在惶惶中守候着,做一系列古怪的行为,事与愿违地加速分离的到来——实际上这也没什么错,因为爱的尽头总是分离——这就是我们为一张能够在一瞬挡住身后乱糟糟的世界的脸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所以,也许性别的问题是不存在的,所谓的两性战争。所有痛苦的来源就只是爱情本身,是爱让我们进入了一个盲区,因为丧失自己,因为看不见世界的其他部分和色彩,从此更加孤独。 女人应该很容易喜欢上作为小说人物的凯,她在冷峻和淡然背后的激情,她的“英雄救美”的梦想以及她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那种本性里涌出来的、没有任何语义化概念的疼爱和怜惜。她的爱有时候能让人不无苦涩地幻想,如果爱真的存在并能够延续,或许,它只存在于被上帝断然葬送的那个人类双性的梦想里,也就是说,我们身体中被后天的道德概念镇压的、掩埋的那一半不离不弃地爱上了这一半。 沃特斯惟一不同的立场或许只是说,异性之间的爱所产生的疼痛很多时候还绝不仅限于精神上的。我们很难忘记雷吉在地下诊所,和埃姆里医生为了十英镑讨价还价的场景;我们也很难忘记看到有人接手维芙之后,雷吉为了避免自己被查问身份溜之大吉所暴露的自私与不承担。一张清晰生动的面容惟一挡不住的,是这个世界怎么都要被各种各样的事件爆出来的琐碎与推诿。男人的自私与不承担其实倒也没什么值得控诉的,因为女人之间相爱的好处只是在于,即使在不适合的时间和地点,在不适合的人之间爱了,也不会种下物质的种子,看着它日益长大不知所措。姑且让我们喜爱这一点英式幽默吧。 战争又怎么样呢?作为这部爱情小说的大背景,沃斯特笔下的女人和男人一样明白战争的根源。朱莉娅告诉海伦,这场战争的意义就在于让人们明白,“我们爱野蛮,胜过爱美”,美是被剥离的“一张金叶”,“无法使我们远离上一场战争”,也无法“使我们远离希特勒和希特勒主义,远离对犹太人的仇视,远离炸弹对大小城市里的女人和孩子的轰炸”。因而,美是没有用的,爱也是没有用的,只有分离和战争才是人世间最蛮横、也最亘古不变的真理。爱,说到底只是我们在死生契阔的背景下无可奈何的守候。 于是成就了封面那一句最最令人动容的评论:我们在最动荡最荒唐的年月相遇,除了爱情,一无所有……也成就了这个倒过来叙述,从1947年写到1941年的故事的真谛,因为翻开书页你就知道,我们生逢盛世,却连爱情也没有。 只是,废墟外的凯和废墟里的海伦说,“我们从来没有爱上过我们应该爱上的那个人”——凯早就明白一切,爱怎么样都是错过,她应该是和小说叙述的顺序一样,在开始就知道必然孑然一身的结局。然而,她还是把海伦的脸捧在了手心里。 我们呢?如果我们在开始就知道结局呢?我们还会一如既往地守候黑暗的长夜吗,只因为还有爱的梦想?■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