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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啦，有些地方还是要纠缠的，比如书中的错字、病句、排印错误、引证不确什么的。《挑灯看剑话金庸》中有一些小错，我也来纠缠一番。第4页说倪匡的“武侠小说=武+侠+小说”是逻辑上的“同义反复”（toutology），toutology应拼作tautology。第102页引《儿女英雄传》中侠女十三妹写的“贪喷痴爱四重关，这阇黎重重都犯”，“喷”应作“嗔”。这属于印刷或编辑方面的失误。事实方面的也有，如第35页说，“阿紫虐待游坦之，在他头上加一铁罩，并名之为‘铁丑’的情节，也与英国关于‘铁面人’的传说有很明显的渊源”。难道戈革不知道，铁面人的传说主要是法国的吗？（参看Colin Wilson和Damon Wilson的The Encyclopedia of Unsolved Mysteries第19章“Man in the Iron Mask”。）第68页提到《天龙八部》中三大“武功秘籍图书馆”，其中第二个即少林寺藏经楼，且谓“部分典籍曾有散佚，例如《易筋经》”。可是，要知道藏《易筋经》之处，是在少林寺菩提院后殿铜镜背后（第18回），而非藏经楼。第113页说张无忌“化名曾铁牛”，这大概是受了李逵乳名“铁牛”的干扰，小说中应该是“曾阿牛”。第213页把倪匡的户口搞错了，把他说成了“台湾作家”。事实方面的小错，说明不了什么大问题，顶多表示戈革“醉里挑灯看剑”话金庸时，那种他最推崇的“史学方面的认真学习和严密思考”（《学人逸话》第148页）暂时放了假而已。 要说全书最清醒、最不“醉儿咕咚”的地方，当属第卅二章《金庸小说的扉页印章》。在这一章里，戈革展示了他的第二绝——篆刻学。金庸小说每本扉页上都有一枚印章。印章的内容和每本的内容多少有些关联。比如《雪山飞狐》的扉页上，是齐白石刻的“吾狐也”。戈革认为印文可能取自《聊斋志异·莲香》。我查了一下原文，没看到“吾狐也”，只有“果狐也”。《笑傲江湖》第三册扉页上，为清嘉庆间钱塘赵懿所刻“襟上杭州旧酒痕”，这可能与向问天和令狐冲在杭州梅庄与“江南四友”斗法、解救任我行的情节有关。“襟上杭州旧酒痕”一句，出自白居易诗《故衫》。戈革书中引作“衣上杭州旧酒痕”，“衣”应作“襟”。戈革有评曰:“用印章装饰自己之书，实系一很有趣的想法。若得内行人相助，或自有主见，定能有很好的效应。”（第204页）我是“印盲”，无法判断戈革篆刻学功力的深浅。但我知道，戈革曾经尝试用古文和诗词来装饰自己的著作《玻尔》。比如《玻尔》第五章《互补性观点的提出》的开头处，戈革引用了王国维的一阕《鹊桥仙》:“北征车辙，南征归梦，知是调停无计。人间事事不堪凭，但除却‘无凭’两字！”这首词里出现的“北征”、“南征”、“调停”这些字眼儿，都和这一章要讲的“互补原理”有些关联。第七章《互补性观点的精化和扩充》，戈革用韩愈《进学解》来装饰:“补苴罅漏，张皇幽眇，寻坠绪之茫茫，独旁搜而远绍。”用诗文装饰自己的著作，特别是和西洋学术有关的著作，这也是“一很有趣的想法”，但我不建议大家跟着模仿，因为江湖上讲“路逢险处须当避，不是才子莫吟诗”。顺便提一句，这句江湖话抄自被戈革批为“相当乏味”的《鸳鸯刀》。 据说，玻尔对学术同行最严厉的批评是“你讲的话很有趣”（《学人逸话》第45页，《玻尔》第20-21页）。我不想把这句话套用到《挑灯看剑话金庸》上，虽然这本书整体来看显得泼辣有余而严谨不足。对小他两岁的金庸写的这些小说，戈革显然不愿意像研究量子物理学史那样严肃而认真地对待。不论如何，还是希望《挑灯看剑话金庸》的出版，有助于改变戈革那一千五百万字左右“笔耕产品的滞销之气”，吸引更多的人去购读他辛苦译著的《尼耳斯·玻尔集》、《尼耳斯·玻尔的哲学背景》（此书才印了可怜的880册）、《一个时代的神话——爱因斯坦的一生》、《海森伯传》、《学人逸话》、《玻尔》以及《玻尔与原子》等书。这也是戈革生前的心愿。■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