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难写,这几乎是写小说的人的共识。在我的写作经历中,每每写短篇小说都是一次冒险,一次全新的尝试。我总是需要很长时间的酝酿,直到感觉中气韵饱满,灵感迸发,才敢提笔。《叫了一声》也是如此。 想写这个小说,始于2019年初。但真正开始写,却是2020年的事。 2020年岁首,因为新冠疫情,我这个被俗世生活所累的人,终于可以收敛了奔波的步履,闲暇于家,终日陪伴着妻女,过一种无所事事的家庭生活。一家三口,各人守着一部手机,做的都是刷看微信的事,偶尔交流的,都是疫情和因疫情生发出的舆论。网络嘈杂,微信朋友圈热闹非凡,各种论调多种小道消息充斥其间,看得人整个情绪崩溃,心中甚至都生出了绝望感。我知道自己已经坠入了信息的海洋里,随时都有被吞噬的危险。为了实现自我拯救,我决定关掉手机,提笔写小说。 但到了真的提起笔来时,才知道在这样的境况下写小说,是何其艰难。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把注意力收拢来,集中到稿纸上去。我们躲得了疫情,却躲不了那些因疫情而生发出来的各种是非。躲不了那些喧嚣与嘈杂,躲不了那些针尖对麦芒的叫骂,一种看不见却又实实在在的撕裂感,将我内心撕扯得如刀绞般疼痛。活在当下的人们,你们怎么了,为何如此锱铢必究?为何如此得理失理都不饶人?为什么微博上总是喊声震天?为什么微信里都是乌烟瘴气?世界仿佛不再从容,不再理性,不再克制。微信群里,充斥的仿佛也不是人声,而是狼嚎。持一种观点和态度的人,恨不得要灭掉持另一种不同观点和态度的人。时代,在什么时候感染了戾气和杀气? 我们的宽容和包容呢?在这样一个需要共度时难的非常时期,我们作为人的基本的善意呢?我的内心追问着世界,也追问着自己。 我试图用我的笔,去寻找和呈现这份善意。我并不想让我的故事和人物,置身于疫情之中,因为,在常态和非常态的生活里,善意都是我们需要的头顶的光亮,身边取暖的炉子。 在我看来,善意只有一种样子,那就是母亲的样子。 一个怀抱瓷观音的母亲,就这样自然而然进入了我的小说。 她敬畏大的树,高的楼,成天念着阿弥陀佛,却没有宗教信仰;她平凡、普通、迷信、保守,没有多少见识,也不懂多少大道理,但却把自己活成了真佛和活菩萨。她凭什么? 其实,答案很简单,就凭内心深处那点小小的善意。 我在写《叫了一声》时,不断地提醒自己,提醒自己写的是一个短篇小说,写的是小人物,小事情,是鸡毛蒜皮。但正因为“小”,我想把“大”藏在“小”里。以小见大,才是好短篇,金短篇。我想,这才该是小说之所以是小说的样子。我不知道,我做到了没有。 但我确信,世界需要善意,善意才是最本质最朴素的慈悲。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