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的重量 这个作品好?不好?丰富不丰富?实际是它的容积够不够。这个作品单薄了,轻了,就是不够。我们这个时代已经不能用简单的书写来征服读者了,小说将越来越重,网络文学往往都是轻的,我们需要重的文学。你现在可以看一看那些上世纪六十年代、七十年代的作品,都很单薄,因为那个时代只需要这样的东西,文学是一个时代的产物。现在都市的浮躁,信息如此的膨胀,你不能用重的东西去征服它,你想用飘逸轻灵、不痛不痒的东西去征服别人,我觉得已经完全没有可能。网络小说是轻的,是丝织品,而纯文学是用金属铸造的,重金属,放在那儿,你撼不动它。 小说的重又不能与新闻比惨,小说是写心灵的,新闻是写事件的。在文学当中,杀一个人与杀一百个人没有什么本质区别,没有轻重之分,全在于你怎么写,你怎么把它写透。这个人死与没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把社会解剖开了,所谓刀刀见血,是在于你下手的精、准、狠,不见得你非得割人的头才叫重。写小说不是比残暴,虽然作家总是在他的小说中杀人。但是,一个好作家绝不会在他的作品中去滥杀无辜。一刀下去,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你必须用艺术精细地证明是应该的,你必须敬畏这一刀的善恶美丑。 写作的过程是限制一个作家野心的过程,节俭你膨胀的写作欲望,从内部出发,而不是从外部出发。一个作家总是滔滔不绝地想去表达,想让人看到他是个庞然大物,最后看到的是一个充气人,看到你的浮肿虚胖。《变形记》是让自己变小,小到一只甲虫,但这只甲虫比许多巨兽更有力量。 好的作家都有这样的一种能力,化腐朽为神奇、点石成金的能力,以小事大的能力。还有一种能力,就是四两拨千斤的能力。法国作家皮埃尔说过这样一句话:写作就是把庸常的深渊变成神话的巅峰。 伤口和作品 文学的成长惊心动魄,要在滚水里、咸水里、脏水里浸泡。强大自己才能得到他人的尊重。有的人霸气外露,有的人很会收敛,像谦谦君子,从不臧否他人,但他的内心如何狂妄,我们不去管他。当他真正地出现了,总是会谦逊的。因为,他知道他站住了。作为一个事实,你不能否认他的存在。他那时候的谦逊是真的,他已经知道,他可以做得更好,因为他已经做得很好了。他知道了路,他走到了黎明的原野,花香满地,清风拂面。就算是一个人,他能孤独地享受这一切,该是何等的美好和惬意。这个过程不是想象的那么容易,也不是想象的那么漫长。对我,是太过漫长了,漫长得像煎熬。慢慢地,你把文学当做你身体的一部分,仿佛伤口的愈合。——伤口和作品在五笔里是同一个代码。也就是说,你写一部作品,就是在往自己身上捅一刀。因此我说,文学可能是一种基因,鲜花和坟墓共存,鲁迅先生在《过客》中写过,有人在这条荆棘丛生的路上跋涉,血都流干了,恨不得喝别人的血止渴。有人看到的是鲜花,有人看到的却是坟墓。但是对于基因,前方是什么完全可以忽略,鲜花也好,坟墓也罢。大马哈鱼游向出生的地方产卵,明知是死,你能够阻挡他吗?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