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恐怖伊恩”到让更多光透进来 骆新:我看到的麦克尤恩作品包括《赎罪》在内,书中人物都有一些人格上的缺损,或者说麦克尤恩先生有点像卡夫卡,经常写一些身体有点残疾、心理比较孤独的人物,其主人公特征跟其他作家写的不太一样。我想问,麦克尤恩先生你本人很孤独吗? 麦克尤恩:我其实一点也不孤独,家庭成员众多,一直可以找到伴。如果觉得孤独,我可以去酒吧喝喝酒,很快就能打消这种孤独感,所以孤独对我不是问题。相反的是,生活在现当代社会,人的独立空间不够大。因为是网络时代,大家都有智能手机,时不时翻出手机看一看,要获得新的信息,反而自己独处静思的空间少了很多,你要回到本真、比较自我的状态,就比较奢侈了。写小说关键要找到某种合理性,或者说找到一个合理的叙事方式。比如说,在上海这座城市有大约3000万人,你是谁,你在你的命运当中到底处于哪一个点。在这样一个城市里,大家每天都很忙碌,你每天是怎么面对你的城市,尤其是当今中国每天都面临着巨大的变化,这里的人是怎样应对这些挑战的,这是小说家比较关心的。 我为什么会偏爱写那些身心有点缺陷的人,因为我觉得那些看上去生活很完美、很幸福的人,他的生活中一定会有各种矛盾,这样我作为小说家才觉得是有趣的,可以去探索。我希望通过一些情节、人物反映出生活的不完美,性格有缺陷者更方便我进一步探索人性,这可能是小说家更关注的东西。 对我来说,有的时候我会写像《无辜者》这样的故事:有人被杀了,尸体被放到行李箱里,有狗嗅出了这个行李箱的味儿。这跟最近沙特阿拉伯那边的事件很像,只是那个事件里没有狗而已。 骆新:有人说你是“恐怖伊恩”,你怎么评价这个说法? 麦克尤恩:当然了,我创作的很多小说,尤其是很多短篇,都是非常“阴暗”的,有些人可能会喜欢我这种文风,有些人可能讨厌。但随着写作生涯的继续,我觉得我自己也有了一定的改变。当然我还是对生活中的不完美、有缺陷的性格,对人性的探索感兴趣,但我现在渐渐会让更多光透进来。所谓的光,就是各种话题,包括爱情、政治、科技、音乐、法律各方面的元素,都可以在我现在的书里找到。我45年的写作生涯,不可能只写“阴暗”的东西,不然的话我很可能就被关到精神病院了,也不可能坐在这里跟大家对谈。 骆新:我今天除了带了《赎罪》,还带了其他几本书,有一本叫《梦想家彼得》(The Daydreamer,1994),小白如何评价这本书?这是他光透进来以后写的吗? 小白:麦克尤恩先生其他小说的语言都非常世故、非常复杂多义,但是他能够写这样一本看上去非常简单的书,反而说明这位作家作为叙事者的复杂性。我说的“复杂”,就是sophisticated,它和汉语的“复杂”并不同义,这个单词中文很难翻译。我也曾想尝试写一个非常简单的童话或是神话故事,但是我一直没能找到那个语调,可见麦克尤恩先生在语调上控制力很强。 麦克尤恩:这本书反而是最容易写的。作为一个家长,我要每天给我的孩子读故事,他们才能睡觉,不读就不睡,我就要为他们创作点故事,哄哄他们。我就告诉他们,我给你们讲的故事,你们要有点反馈给我,就是要有读后感和分享。 在英国,一个小孩去上学,坐在教室里,如果走神会被老师批评的,我想反其道而行之,就是写一本书,鼓励小孩多做点白日梦,多有点奇思妙想,所以我这本书里有个单一角色叫彼得,同时这里面提到的很多物件都是我们家的,比如猫是我家的猫,房子和花园也是。这些故事都是我写的睡前故事,当然我的两个儿子也给了我反馈。这本书很自然就写成了,一年以后就出版了。 书出版之后,英国《金融时报》派了一个记者来采访,就是我现在的太太安娜丽娜。所以说写小说、写故事可以解决你生活中的孤独性问题,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