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瓶中的新酒 新时代不仅拓展了经验的边界,也为永恒性的文学话题开掘了新的思考路径。面对幽深处的精神现象,作家们以清醒的问题意识、敏感的时代眼光、独特的文化资源,找到了新的切入点,在旧话题中加入了新理解。 时间具有消泯一切的力量吗?在仡佬族作家王华的小说《陈泊水的救赎之路》中,已经认不得儿孙的老人陈泊水,仍然记得自己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犯下的罪恶。受害者的谅解、时间漫漫的侵蚀,都没有办法褪去这份愧疚与痛楚,反而愈久弥深。没有人能阻挡那个在漫天风雪中踽踽走向派出所求刑的蹒跚背影,它背负的是一个人应有的担当,是人类向善向好的可能。侗族作家木兰小说《白光灼灼》中的女主人公郭小惠,同样为了寻求灵魂的安宁,放弃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 藏族作家尹向东的小说《猎手》描写了一个受害者的自我救赎。它们像一个硬币的两面,共同向纵深挖掘了人性的复杂幽暗与温暖柔软。背负着为死去父亲复仇这一重担的刀登,克服重重险阻,终于来到仇人面前,却发现真正的仇人早已死于另一场仇杀中。但故事并没有止步于此,失去复仇对象的刀登想杀掉仇人身边的一条老狗来发泄内心的仇怨,却发现自己从没有真正把刀刺进任何生命的身体中,从始至终,爱与悲悯一直潜藏于他的心中。 象征与隐喻也为主题的开掘提供了新的通道。壮族作家陶丽群的《打开一扇窗子》、壮族作家梁志玲的《噪音》等作品都是描写了一个与自己和解的故事。前者借“开窗”这一富有意味的核心意象,讲述了一个沉陷在隔阂与冷漠之中30年之久的亲情故事。开窗既意味着对临死之人的告别,也代表着对母亲、对自己的宽宥与谅解。后者将人与人之间的误会、隔膜、伤害与牵绊归之为“噪音”,这常常令人心烦意乱的声音是真实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漫漫人生路的慰藉和陪伴。这份成长的隐痛也在朝鲜族作家许连顺的《女儿六岁初长成》、畲族作家朝颜的《逃离》等作品中浮浮沉沉,以不同的面向给人以柔软的触碰。 文学以艺术的手法反映现实,成为关于这个世界的神秘谜语。苗族作家第代着冬的小说《口信像古歌流传》、侗族作家潘年英的小说《哭嫁歌》、土家族作家温新阶的散文《一棵树》、蒙古族作家鲍尔吉·原野的散文《土离我们有多远》、裕固族作家铁穆尔的散文《这些古松该如何生活》《寻找茫茫黑海里的金钥匙》、藏族作家雍措的散文《月亮村的记忆》《凹村纪实》、侗族作家龙章辉的散文《进山遇到神》、土家族作家凌春杰的散文《茶润大地》、土家族作家田芳妮的散文《冷冲的风》、苗族作家句芒云路的散文《在苗巫的大地上》等颇具神秘文化色彩的作品也是值得关注的优秀作品。独特的少数民族民间文化一直是多民族文学的宝贵富矿。它生生不息的强大生命力与经典的文学母题碰撞交融,往往会擦出耀眼的火花。以第代着冬的小说《口信像古歌流传》为例,大爷、保长、爷爷之间略显俗套的故事只是一个容器,真正的华彩在弥漫其间的口信和古歌,在时代和命运的操控下,个体的生命脆弱易逝,但言与声所指向的时间之外的虚无之境却散发着永恒的魅力。文化在这些作品中往往超越了现实的束缚,连通了传统与现代、世道和人心。 因为篇幅所限,很多优秀的作品没来得及点评,很多作品在艺术手法等方面的精进和开拓也没有足够的空间阐释。“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新时代赋予文学以新使命,也馈赠其以新机遇。2017年《民族文学》所刊发的作品,让我们看到了作家们拥抱丰富经验、反映时代风貌的创作态势,这份开阔的视野和包容的心态,让我们有理由期待,新的一年会有更多与时代同行的精品力作涌现。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