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知古诗好,倒不是趋风媚俗的客套话。几千年无数人心心念念的作品,经过时光的淘洗,能留下来的,无论名气大小,多数必有可取。而且,阅读的经历也能确证这样的意见。有多少人不曾被某首诗击中呢?反复吟诵,细细品味,神思向往…… 不过也常常只是到此为止了。好诗就像满天星,眼前有太多璀璨的星,偶尔有一颗特别吸引了视线,就盯住了反复欣赏。至于那光线之后的星体,依然是遥远的存在。凭兴趣而生的阅读,通常都是集锦式的,哪怕是唐宋几百年精华集成的选集,满目琳琅,每首诗之间,其实还是孤立的存在。有时候对哪首好诗的作者感兴趣了,找到完整的诗集读起来,好像只剩下贪多的涩味;找来诗人的传记读,又常见书中满是诗人的生平考证介绍,和想读诗的初衷,似乎又远了。 这番感慨,其实早有,但在读完戴明贤的《子午山孩》(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之后,却更加强烈:原来这样的困惑,并不是只有自己有。在读诗又讲诗的前辈那里,反而更加强烈。这部讲述清代贵州诗人郑珍“人与诗”的作品,算是作者多年找寻“一种惬心的叙述方式”的成果。他怕传记把传主架成一座塑像,矗在那里让人介绍评说,也怕诗选里的一首首诗各自独立,把诗人的一生割裂——这样“隔了一层”的恐惧,真让人心有戚戚。 古诗浩如烟海,清诗数量尤多,在此之前,对郑珍所知甚少。读完《子午山孩》,竟生出强烈的亲切感与感慨敬佩来。书的正文从郑珍手订诗集开卷第一首解起。这时候,郑珍已经21岁。但你并不会觉得书里他的人生会有所空缺,就像戴明贤开篇讲的,“能够安安静静坐着,从早到晚读书,这是子尹(郑珍的字)最惬意的生活方式”。以年为序,有诗的每一年成一篇,一首一首读来,戴明贤显然不是在译,而是真正在解。郑珍的人生在对一首首诗歌的细述里重新充盈起来。这解,更像一篇篇好友知交怀念故人的散文,只不过,这个知交只在诗里相遇过。 “母亲和书,再加上挚友,构成郑子尹的精神家园”,而诗,成了后人走入他精神家园的路径。让人感慨的也在于,通过诗歌了解郑珍,即使只是作者“一个人读出来的郑珍其人”,我们都能感受到,这是怎样一个写诗者啊?他真的把诗歌作为一种生活方式,把自己的经历、感情都写进了诗里。诗,并不是他求名求利的业余消遣,而是这个一生坎坷、笃意山居而常不能的诗人人生的一部分。 能把这样的诗歌人生用一种诗而文的“惬心”方式感受与描绘出来,对写书的人来说,也是一种满足吧?至少,于我而言,是再也忘不了这位子午山下的写诗人,忘不了他写在坎坷人生之初的“一双白蝴蝶,随我下翠微”。(虞金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