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读书报:郑先生学识渊博,那这本日记涉及学术思考内容有哪些?能举些例子吗? 俞国林:我们知道,当时郑先生与孟心史先生是公认的明清史研究的代表人物。1938年,郑天挺四十岁,正是学术展开的黄金时期。他到西南联大后,确实是打算全心研究学问的。无奈,为维系北大、清华、南开三校合作运转正常,出任联大总务长,协调各种关系,占去大量精力。就在这种情况之下,郑先生还是写出了很多扎实的考订文章,后来结集为《清史探微》,于1946年由重庆独立出版社出版。其目录后所做小记曰: 比岁僻居无书,蓄疑难证,更不敢以言述作,独念南来以还,日罕暇逸,其研思有间,恒在警报迭作、晨昏野立之顷,其文无足存,而其时或足记也。 在联大最开始的几年里,当时几位历史系教授的所带去的图书合起来,还配不齐一套二十四史,所谓“僻居无书”,可见资源确实匮乏之极。而“警报迭作、晨昏野立”更是实情,跑警报是家常便饭,且还有一套“完美的流程”(日记里记了很多次这种经历,还粘着一张日寇散发的传单,很有史料价值)。 清末民初,因为民族主义思潮兴起,学术界研究明史特别是南明史蔚然成风,未几而“日就衰歇”(朱希祖《晚明史籍考序》)。待九一八事变之后,东三省沦丧,民族危亡,学术界又重新掀起研究明史之热潮,将满腔孤愤寄托于此段历史之研究,希望能从中探索和总结经验教训,找到民族救亡之路。同时,这一时段的研究还体现出较为特殊的含义,即“《春秋》大义”的民族思想,实是对“伪满洲国”“汪伪政权”的否定,所以又有正统之辨。 在郑先生的日记里,也体现在这类著作、论文的构思。其中最重要的,莫若1939年夏与傅斯年先生商定《明书三十志》事,郑先生7月10日日记: 孟真来,不值,留字云:“前所谈《明书三十志》,兹更拟其目,便中拟与兄商榷其进行之序。果此书成,盖以编年明史,可不必重修矣。弟有心无力,公其勉之。”读之惶愧,诸友相期,远逾所胜,可不黾勉以赴之耶! 11日日记则详细记录了傅斯年所拟《明书三十志》目录。傅斯年先生是非常看重此书的,计划五年完成。可惜时当乱世,且他们二人又事务繁杂,合作计划未能完成。 同是这一年年末,郑先生读方孝孺《释统》三篇及《后正统论》以及杨维桢《正统辨》,即拟作《明初之正统论》: 一述中国传统之正统论,二述杨维桢之正统辨,三述明太祖对元之态度,四述明初诸人对元帝统之意见,五方孝孺之正统论,六述方氏意见之影响。 此文应该没有完成。在郑先生留下来的明史讲义卡片里,有这一时期的不少卡片,其内容为“明初正统观念”,有“明初人对于世变之观念、元称金为虏、明人目元代为胡虏之言论、辽金元应为变统、金元人之正统论、方孝孺之正统论、朱子论正统、杨维桢之《正统辨》、胡翰之正统观、王袆之正统论、陆深之正统论”等论述。将授课讲义卡片与《日记》合观,我们便能大致勾勒出郑先生拟著述的宗旨趋向。 当代学人,倘有心,可以接棒对这些问题继续探研,这未尝不是《日记》当下价值的另一重体现。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