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汉语的自由旁格宾语 汉语的动作性动词可以相当自由地携带非受事宾语,是一个在汉语语法界广为人知的事实,也引发了大量的研究(比如Lin 2001;Huang et al.2009;邢福义1991;郭继懋1999;杨永忠2007;孙天琦2009;孙天琦、李亚非2010)。这些研究工作基于不同的理论框架和假设,具体的分析也因此而各异。本文所关心的核心语料,在相当大的程度上跟具体的理论框架无关。先看下面几组例子: (10)a.这些新兵开过导弹艇。 b.这些新兵开过那片危险水域。 c.这些新兵开过仪表,也开过自动驾驶。 d.这些新兵开过夜间。 (11)a.导弹艇开那片危险水域是找死。 b.那片危险水域开导弹艇是找死。 c.那片危险水域最好不要开仪表。 d.仪表最好不要开那片危险水域。 e.夜间开仪表是必修课。 f.仪表开夜间更困难一些。 (12)a.*导弹艇开过(这些)新兵。 b.*那片危险水域开过(这些)新兵。 c.*仪表开过(这些)新兵。 d.*夜间开过(这些)新兵。 (10)中各例表明,动词后面的宾语可以是受事,也可以是地点、工具、方式或者时间。有些例句对语境的依赖更多一些,但是对任何讲汉语的人来说,提供相应的语境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11)显示各种受事和非受事宾语可以在动词的前后相当自由地互换。显然,所谓自由互换仅仅局限在句法层面。论元的不同安排自然会构成语义上的相应差别,所需的语境也未必相等。但是,无论是做宾语的自由还是互换的自由,都不适用于施事论元。在(12)中,作为施事的“(这些)新兵”完全不可能用作宾语,无论表面的主语是受事、地点、工具还是时间。这个结果把施事论元与其余所有的论元对立起来,而且具有普遍性。以下的例子由动词“吃”构成: (13)a.那个瓷碗吃红豆米饭。 b.红豆米饭吃那个瓷碗。 c.玉碗吃排场。 d.排场吃玉碗。 e.排场吃这家餐馆。 f.这家餐馆吃排场。 g.这家餐馆吃世上最精致的餐具。 h.世上最精致的餐具吃这家餐馆。 (14)a.在场的男士们吃象牙筷子吧。 b.*象牙筷子吃在场的男士们吧。 c.暴发户吃排场。 d.*排场吃暴发户。 e.我这样的穷人吃红豆米饭。 f.*红豆米饭吃我这样的穷人。 这些例句说明非施事论元在适当语境下都可以做宾语,但施事论元绝对不可以。在讨论这个现象的理论含义之前,有一点需要澄清。至少从表面上看,以上各例不但表明汉语允许自由旁格宾语,也同样允许自由旁格主语。现有的文献也的确常常把这两者放在一起分析。我们对此没有异议。更准确地说,本文所关心的重点跟动词前面的名词短语是做句子的主语还是扮演其他句法成分没有关系。即使是那些非施事论元互换的例子,其重点也是在突出这些论元的平等地位,谁在动词前谁在动词后都可以,没有内在的次序。即使动词之前的名词短语在某些例子中并不位于主语位置,例(10)-(14)仍旧证明所有的非施事论元都具备做宾语的资格,只有施事论元是例外,即除了做主语之外没有其他选择。当然,被动句不在本文的考虑之内。 施事论元的这个“不合群”行为,跟vP结构完全吻合。如果在句子中引入施事的句法成分是v而不是V,那么用施事论元和动词组成的动词短语就没有合适的语义解读,因为施事与动词之间没有任何语义关联。至于自由旁格宾语,鉴于非施事论元都可以做宾语的事实,所以任何相关理论都必须把工具、地点、时间、目的等论元和受事论元归于同类,而我们已经知道受事论元肯定是包含在动词语义中的(相关的形式语义表述可参考Kratzer 1996)。换句话说,汉语中的自由旁格宾语接受除施事之外的其他论元,此事实可以归结为(15): (15)施事论元与其他论元不同,并非取决于动词本身的语义内容。 鉴于所有的非施事论元都由一个特定的核心成分(动词或介词)引进句法,没有理由认为施事论元是例外。既然动词不能引进施事,文献中称之为v的核心成分就成了逻辑上的选择。结论是,汉语自由旁格宾语为v提供了独特的证据。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