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爱情走向婚姻、家庭,其间往往存在情感的落差,从而也就成为了文学习见的题材。在中国现代文学中,这一题材便尤为作家们关注。早在新文化运动初期,爱情与婚姻的冲突已经出现在家庭生活的描写之中了。如冰心《两个家庭》的主题就是如何使“神圣”的爱情在日常的生活中得以延续,而鲁迅的名作《伤逝》则是婚姻侵蚀爱情的挽歌。 不过,检点现代文学的三十年,我们会发现:对于爱情与婚姻的矛盾缘起,作家们的描写是因性而别的。 苏联学者沃罗比约夫在《爱情的哲学》中谈到:“爱情的熄灭是一个古老的、世界性的问题。”“整个生活程序日复一日的强制和种种繁琐的细则……这就造成了一种无法忍受的精神气氛。在这种气氛中最忠实的爱情也会窒息而死。”这一分析相当深刻,指出了家庭生活具有“物质”与“精神”悖离的倾向,而物质性的生活内容所具有的重复性与繁琐性必然产生厌倦感,使浪漫的爱情“窒息”而死。 可以说,所有进入家庭“围城”的人都要经过这一过程——“围城”之为围城,原因也大半在此,而其中多数人虽会有所苦恼,但也会很快适应。不过,对于精神生活要求过高的人或精神高度敏感的人,他们的适应会很困难。结果就是苦闷、破灭,以至于冲出“围城”、毁弃爱巢。把这样的精神状态表现于文学,就有了《伤逝》一类的作品。 现代文学中的叙事文学,比起古代的同类作品来,爱情描写增加了很多,同时很多都与追求思想解放、追求自由生活的题旨发生联系,这样就进一步把爱情神圣化了。在这种情况下,家庭生活与爱情感受之间的落差也随之增加。神圣的爱情被世俗的家务侵蚀,家庭里弥漫起“窒息”的毒雾,昔日的爱侣忽然反目生怨,这是谁的责任? 我们且看不同性别视角下的情景各自如何。 《伤逝》,虽然是涓生在忏悔,但说到家庭破裂的责任却似乎不是悔而是“责”:子君不仅完全陷入“重复而繁琐”的物质生活里——“管了家务便连谈天的工夫也没有,何况读书和散步”;而且精神上也随之急剧降落——“子君的功业,仿佛就完全建立在这吃饭中”,“她似乎将先前所知道的全都忘掉了”,“她总是不改变,仍然毫无感触似的大嚼起来”。透过涓生的眼睛,那个美丽的恋人的形体也急剧变得粗俗难看,手变得粗糙,人变胖了,整天汗流满面,目光变得冰冷。而精神世界空虚得除了鸡和狗之外,只剩下和房东太太生闲气了。那么,涓生如何呢?他勉力同恶劣的环境斗争,拼命写作、翻译,可是不但要受到子君的干扰,而且连饭都吃不饱,因为子君要剩下粮食喂鸡和狗。显然,男人在极力维持这个家庭,在留恋当日的圣洁而浪漫的爱情,而女人则变成了世俗的俘虏,进而变为世俗的同谋,来联手毁弃掉男人珍爱的一切。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