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我们据此来说明由多系动词构成的“把”字句的生成过程。对例(14)而言,“把青椒炒了肉”中的“青椒”是役事(源自材料性受事),句子的意思是炒了一盘肉———带有青椒的肉,这里的“肉”是致使动作“炒”的成品结果(下文称作“成事”),这种成事实际所代表的语义内容是青椒进入了肉中;[13]“把肉炒了青椒”中的“肉”是役事,句子的意思是炒了一盘青椒———带有肉的青椒,这里的“青椒”是致使动作“炒”的成事,这种成事实际所代表的语义内容是肉进入了青椒中。单独看“炒青椒”和“炒肉”中 NP的论旨角色,一般会当作动词的受事,但也可以看作成事,如“炒了一盘青椒”和“炒了一盘肉”。由于例(14)中含有一个结果论元———成事,同时可以用“把”提升一个役事论元,这样便构造出相应的“把”字句。因此,虽然表面上看这两个 NP可以自由互换,实际上两者的语义角色在互换前后并不相同。这就能很好地说明下面的句子为何不能互换了: 这两组例(a)中“把”的宾语都是役事,留在内宾语位置上的都是成事(属于结果论元),不同于(14)的是,这种成事是由役事变化而来的。也就是说,虽然同为结果,但在复合事件中来源路径并不完全相同。例(b)不成立,因为结果论元的位置最低。可见,句式结构中不同论旨角色共现时,是遵循特定的配位规则的。而且多系动词的论旨角色哪些能进入“把”字句,也受到“把”字句句法语义关系的限制,即进入致使结构中后,必须有个角色跟役事的基本特征相合以便提升为役事,另一个角色是成事(或是成事的一部分,或能转换成成事)。这种构式和组构成分互动关系具有在线性(on-line)特征。从“把”字句来看多系动词论旨角色进入的可能性,这是“招聘”机制在起作用;从多系动词的论旨角色在进入“把”字句时所做的选择和调整来看,这是“求职”机制在起作用。语言交际就是在“招聘”机制和“求职”机制的协调下构式和组构成分双向互动合力作用的结果(施春宏2014b)。 根据上一节提到的分析理念,我们可以假设这些结构中都有一个隐性的结果补语(即轻成分 Ø)存在其中,其语义内容相当于“入”或“成”之类。[14]例如: 李临定(1990)在说明多系动词系联的宾语时指出,如果宾语是结果(成事),有时便插入“成”来提示或区分,如“染[成]了红布”。这正说明了Ø的语义内容和句法地位。 像下面这样的“把”字句,实际上跟上面这类“把”字句没有本质上的差异: 只不过其中Ø的语义内容有些差别,如(18a)中“壁炉”和“火”之间是“有”(HAVE)的关系,(18b)中“那个问题”和“一个报告”之间是“成”(BECOME)的关系。 像下面由三系动词“扎”、四系动词“挖”构成的“把”字句,也是如此: 还有处于最底层的论旨角色似乎不是结果论元的情况,有些特殊。典型的例子如: 一般认为,这里的“花”都是受事,“水”都是材料。其实不然,需要区别对待,两句中的内宾语都属于使果事件中的成分,是变化后状态的一部分;而外宾语都是“把”字句的役事。这是构式对组构成分作用的结果。它们的构造形式与(17)在本质上一致: 关键在于轻成分Ø的语义内容。我们可以假设,(a)中Ø的语义内容相当于“在、存在于”之类,(b)中Ø的语义内容相当于“有”之类。这样,(21)的语义结构是: 这样的整合过程仍然合乎动结式论元结构整合的基本原则及其配位规则。外宾语都是致使事件的受使对象,因此用“把”标示其在整个致使事件中的语义角色并使致使的结果得到凸显。类似这样的表达很多,如“把杠子顶了门?把门顶了杠子、把纸糊了窗户?把窗户糊了纸、把膏药敷了腰?把腰敷了膏药”之类,不胜枚举。 现在的问题是,这种轻成分Ø的语义是不是特设的?照此处理,其语义内容是否有很大的随意性?其实不然,使果事件中Ø的语义内容根本上受制于致使关系的约束,作为使果事件的承担者,其语义内容无非是在使因事件的作用下所产生的效应,即受使对象发生了状态变化,而事物的状态变化只有三种结果:出现、存在、消失。因此,Ø的语义内容极其有限,基本上都是围绕“(BECOME)HAVE?NOT-HAVE”这样的语义特征来具体化的(如“有、存 在、给”、“产生、出现、成为”和“没有、消失、去掉”之类)。这从上文例(6)和例(10)在句法和语义上具有平行性的对比中也能见出,将(7)看作隐含了一个表示结果的轻成分Ø是合理的。这些都是由“致使”的基本语义关系“CAUSE…BECOME…”所选择和决定的。当然,由于补语动词语义非常虚化了,直接的分解式理解有时觉得不够自然,更不用说直接用补语动词Ø的释义内容来与述语动词组合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