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是复杂的,除了天分上的禀赋、技术上的训练,更多可能是一个人对这个世界的爱,进而产生的爱的表达。一个人在这世界会不断地“看见”,很可能是看见了己心的浩渺无穷,看见了事务的简单或复杂,看见了人心的变换与奥秘。因为看见,继而有表达的欲望,所以就有了文学。 所谓的“文学源于生活”,可能首先是作者在现实中如何生活,然后才是文本和生活之间的关系。我越来越不觉得文学和生活是简单的二元关系,生活的万象与情态背后,隐含着作者的思想和态度。我们不是要简单地对生活进行记述,任何记述都是不完整的。我们只能借助一个切面,开一个小小的口子,无视很多存在,放大一些存在,找到要缝合、切除或接榫的地方,故事就是那个刀口,体验就是麻醉结束后的疼痛,来自生活的独悟和来自手术刀的疼痛,往往具有相同的品性,常常让人一辈子记得。 作为创作的主体,作家要有自由的心境。写作的自由,更多的是心灵和精神的高度自由。心灵自由了,在文字表达上也会顺畅得多。自由的奥秘,有时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不愿意给自己设置什么限制,也不会在意纯文学、通俗文学或是类型文学的区别。我有时候会想:你热爱的是文学,这个文学至于是小说是诗歌还是散文,或者是什么笔记,没必要去分得像批评家那么清楚。比如作家残雪,富有才情、思想和对文字的娴熟掌握,其作品完全没有被固有的范式所规范。当然,残雪只能有一个,我必须成为我。每个作家都要成为“独特的那一个”。我知道这很难,可文学不就是自己给自己不断设定难度,然后为此冲锋陷阵吗?无论写什么,无论怎么写,都要做到极致。 我们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严峻的现实,文学不再处于这个时代的舆论中心。在古代,作家们就开始强调“文以载道”。因为在农业文明时期,法律和规则可能不是那么完善,“道”成为了大家共同遵守的东西。今天,我们的社会正经历着科技推动的快速转型,当民主和法制正在成为世俗社会的基本意识,规则正在成为社会主要的基本构建,文学作为“道”的重要呈现方式,变得没有那么具有公共性了,它转向个人精神的内视。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与社会、集体的失联,通过个体的视角,可以书写广大社会与人间。 我将现在的文学称为“规则时代的文学”。作家们在对个体精神的发掘中充满了丰富的可能。只有写出具有生命底色、富有精神构建意义的文学作品,作家才有可能在这个人工智能时代站稳脚跟。即便有一天,智能机器人能够生产出越来越多的作品,但它无法像作家一样,在作品中融入个体独特的生命体验。这是每一个作家在作品中留下的独特印记。 文学处于喧嚣热闹的“高原”,但还要抵达“孤寂”的高峰。这需要每一个作家的辛勤劳动。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也应该有必要重视文字载体的变迁。以竹简为载体的传播时代,创造了“四书五经”这样的经典,东汉改进造纸术后,雕版和活字印刷术迎来了《西游记》《红楼梦》这样的巅峰。从雕版、活字到今天激光印刷,技术在不断进步,而我们的文学也应该不断迎来新的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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