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ng Oedipus has an eye too many perhaps. ──Friedrich Holderlin 一、文本确定性的解读 看过《铁嘴铜牙纪晓岚》的观众或读者都应该知道,“三先生听琴”是洪霞小姐给乾隆、和珅和纪晓岚出的一个谜语,它是一个有确定指向的语句。和珅和皇上都有自己解释:“聶”和“弭”,但是仅有纪先生的“犇”字是洪霞预设的谜底。小姐除了以谜底所指的形象说明三位先生如三头牛,说自己在“对牛弹琴”以外,还用一个同音异义的“笨”字表示弦外之音,再骂这三个人都是笨蛋──加起来就是“笨牛”。 “犇”字就是谜语的作者洪霞的原意,其他两种解释是读者的推测,与原意不符,如“弭”字,没有把“三先生”反映出来,却也是一种答案。实际上这三种解释都处在谜语的概念结构之中。见图: (符号的意义:+逻辑和;→逻辑连;∠逻辑差(转义);=逻辑等。)[i] “三先生听琴”本身就是个有多种答案的谜语。而且随语境转换,谜面改了,谜底也会随之改变。当洪小姐到狱中给纪先生一个人弹琴的时候,语义就随语境改变了:由三人听琴,到一人听琴,因此谜底也随之从“犇”变成了“弭”。剧情是纪晓岚在借用洪小姐的谜面,强调“一人弹琴一人听”,而且自诩是知音在听琴,不是小姐在对牛弹琴,同时以“弭”同音转义“迷”,暗指谁“迷上”谁──可谓靡靡(迷弭)之音。这个谜语出得实在是妙!所有的答案都是小说作者的巧妙安排。 这是一个有确定理解的例子。可以说明两方面的问题:(一)阐释学,(二)艺术逻辑。 (一)从阐释学方面讲,谜底就是原意。于是, 有谜语作者──洪霞的原意(谜底):犇 有文本原意──这个情节的全部文字(像谜面)及文字语义:聶、弭、犇、笨牛 有作者原意──这个情节的全部文字(像谜面)和写这个猜谜语的情节的原因或文本目的(像谜底)。 破谜语的过程也是阅读理解的过程。逻辑上讲,文本存在着文本目的性(谜底)的作者原意,不同的是,作者永远不会把谜底告诉读者,他留下的仅是谜面,是迷宫,一个永远的谜。文字语义会由于话语目的的不同解释而不同,于是,读者对整个文本的解读会是五花八门。 据皮埃尔·布迪厄在《艺术的法则》(1992年)中说,福楼拜的《情感教育》(1869出版)在一个世纪的过程中大约有四种读法。 一种阅读从艺术和文学上来考虑,着眼于人对于艺术和文学上和政治上的观点,他把书中人物当作典型(迪梅尼《超越福楼拜》,巴黎,1928年)。第二种阅读把弗雷德里克的三个情人看作美丽、自然与文化的化身,是一种象征性的阅读,看到人类愚昧的两个交错的面具的机会(蒂博代《居斯塔夫·福楼拜》,巴黎,1935年)。第三种阅读则从弗雷德里克的感情教育入手,从感情这个角度去分析作品,通过体味爱情、情绪、友情、野心的经验,学会生活。他认为弗雷德里克是一个只有愿望没有行动的人,或者说叫作话语的巨人,行动的矮子。而且从作者传记的角度出发,把小说情节与作家的生活相联系,从认定某位人物是福楼拜的情人这个事实,又可确认福楼拜把自己生活中的实际事情写到了小说之中(杜尚《〈情感教育〉介绍》,巴黎,1969年)。第四种阅读则从福楼拜的心理出发,分析他是否同性恋,是否男子女性化。从他的写作风格,话语特征来分析作家的心理(萨特《家庭的白痴,居斯塔夫·福楼拜》,巴黎,1971年)[ii]。 在我看来,除了这四种有文字记载的不同解读以外,《情感教育》的中译本的译者把该书看作“为马克思的《一八四八年至一八五〇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一文做出的具体说明”[iii] 和布迪厄的“艺术场”论,即从社会场、权力场、文学场这个角度来理解这部作品,又可算另外两种解读。如果用现在流行的术语描述这种现象,那就是“读者解读的不确定性” (undecidability 有人从读者角度译为“不可判定性” )。 谜语“三先生听琴”像寓言。从这个谜语的推断过程,我们可以悟到,理解过程有这样几个要素:1,作者原意,包括文本语义及写作目的;2,文本原意,包括由文字话语组成的文本及文本语义;3,读者的理解。解构主义提醒我们,有作者失控和文本不确定的现象,这是解读文本时可能产生他解或曲解的因素。而笔者还要提醒大家:读者的主观评价也是造成他解的主要因素。 理解过程中的正反因素:
有了他解因素,对文本的理解和阐释就十分困难。到底有没有作者原意?这显然是应该仔细分析,区别对待的。作者原意与话语原意同理。如果我们把作者原意转化为话语原意,那么我们就会看到,在单义表述的过程中,作者原意是清晰可见的。比如,我们上街买东西,我们说要“白菜”,对方不会给我们“萝卜”,如果错了的话,要么是对方听错了,要么是说错了。如果说者心里想的是“白菜”,嘴上却说的是“萝卜”,这则是说者的“话语失控”。如果没有明确的话语原意,人类无法交流,无法共同生存。文本中作者原意是必然存在的,如果它有时候捉摸不定,则是处在多义表述的方式中,作者有意闪烁其词,设置迷宫。能够走出迷宫,读出作者原意的人,被称为“知音”,能够活用的文本中的典故语义,用得好的称之为“引申”,用得不好,就会出现误读和“过度阐释”,俗语叫做“歪批三国”。关键是如何解读多义表述。 (二)艺术逻辑是多义表述的逻辑,它描述了人类通过相似或序列等手段来理解与表述的思维过程,对于单个词来讲,听到一个词,能够说出它的同义词即为理解。如,“结球甘蓝”,如果能够知道它的同义词是“洋白菜”,“圆白菜”或“大头菜”,就是理解了结球甘蓝的意思。因此,理解可以说是同义转换。当然,语句、文本的情况比较复杂,但是原理相同。多义表述方式的理解需要遵循作者表述的方式,作反向推理。它的推理过程可能是转义的,也可能是借代的,但是推理的结果是两者同义,如,“对牛弹琴”转义为“对听不懂的人说事情”,或“对不可能理解你的人说事情”,“对牛弹琴”与“听不懂”为同义。 “三先生听琴”可以说是一个具有确定答案的可解读的文本例证,那么我们现在就来看看,对那种被认定是具有不确定因素的文本,是否可以用以上的方法解读?这个解读的过程是怎样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