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聚居的小镇，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从远处来到的游客坐着小轿车向巴颜察汗（裕固族牧场）腹地进发。这一年深秋，西风掠过山岗，遥远的祁连深处下起了大雪。似乎从那时候开始，不断有人字形的雁阵从我们的头顶飞过。有一天傍晚，我忽然发现，一只大雁在我们居住的楼房顶上，长时间盘旋。起初，我没在意，谁知，夜深了的时候，那只大雁还在闪烁的寒星中呼唤，声声凄切，叫人心疼。妻子说：“大雁命苦。阿奶讲过，若掉了队，迷失了方向，它就会朝原先飞来的方向飞去，回到原地，再开始往回飞行。”我知道这个传说，但没有在意妻子的话。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第二天早上，妻子的话应验了。阵阵秋风中，我那黄头发、黑眼睛的儿子阿尔斯郎调皮地说：“阿爸，阿爸，你看大雁！”我睁开睡意未消的眼睛向蓝天遥望，果不其然，那只大雁正从南向北飞翔，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云雾迷茫的天际里。 我觉得很悲壮，从这只大雁身上，我看到了一种不妥协的力量，乃至不厌其烦的旅行和信仰，忍不住心情激动，想起我们尧熬尔的先祖，在漫长历史之中的艰难跋涉和不屈的生存历程，就像一首尧熬尔古歌所唱的那样： 流浪中祈祷/大雁飞过山巅/秋风吹我/飞向远方/艰难中迁徙/北斗星照亮天空/苍狼带我/走出戈壁/积雪中呻吟/月夜伴着群山/白唇鹿载我/翻过达坂/睡梦中惊醒/呼唤遥远的故乡/白马驮我/奔向草原…… 我清楚记得，这首古朴苍凉的歌是加穆措老人教给我的。每次到尧熬尔牧场，这首歌都会在我耳边回响。在歌声中，我总是在内心模拟这样一幅动人的景象：在肃南草原，一阵绵绵细雨过后，我躺在白桦林中，任凭白唇鹿群嘶鸣，秋风飘落的红叶轻轻地唱起悲歌；我银色的白马，扬着尾巴，抖动鬃毛，在林间静静吃草；那杆与我形影不离的猎枪金光闪烁，风信子伴随着大雁把我飘忽不定的心灵带向那美丽、广阔的北方大草原，消失在蔚蓝色的广阔天幕中。 而今，在城市之中，我只能望着远处的草原，一次次呼唤故乡，遥想最初的尧熬尔人——就像那只大雁一样，只要生命不息，就永远会把飞行和怀想当作一生的使命。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