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加强古籍整理研究工作,有必要充分发挥古籍目录提要的作用。老的古籍目录提要,当然首推《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及《四库全书简明目录》。解放后新编的古籍目录提要,文学方面如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的集体编写的《中国古典文学名著题解》史学方面如张舜徵先生编著的《中国历史要籍介绍》,都很有用处。但是有一个问题不容易解决,读古籍目录提要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更好地接触古籍本身,读过上述几种目录提要后,要想接触其中介绍的古籍本身,仍然困难重重。四库目录虽然是根据《四库全书》编出来的,但谁都知道,要想翻阅或者查检一下《四库全书》中的古籍,至今仍是非常困难的事情。解放后新编的一些文史古籍目录提要,则并没有一套现成的古籍作依据,如要按图索骥一一查找起来是相当麻烦的事情。能够较好地解决这个问题的,倒是现在不大为人注意的两种自录提要:《四部备要书目提要》和《四部丛刊初编书录》。 五十年前由商务印书馆和中华书局先后编集的《四部丛刊》和《四部备要》,应该说是古籍整理研究工作中一件值得称道的好事,它对于中国古代一些最基本的古籍的保存和流通起了很大的作用。至今许多前辈学者在回忆他们的治学道路和总结治学经验时,都很推崇这两部丛书所起的作用。《四部丛刊》印行时,曾归纳出它有七大优点,大体上还是符合事实的:“汇刻群书,昉于南宋,后世踵之,顾其所收类多小种,足备专门之流览,而非常人所必需,此之所收,皆四部之中,家絃户涌之书,如布帛菽粟、四民不可一日缺者,具善一矣;明之《永乐大典》、清之《图书集成》,无所不包,诚为鸿博,而所收古书,悉经剪裁,此则仍存原本,其善二矣,书贵旧本,昔人明训,麻沙恶椠,安用流传,此则广事购借,类多秘帙,其善三矣,求书者纵胸有晁、陈之学,冥心搜访,然其聚也非在一地,其得也不能同时,此则所求之本,具于一编,省事省时,其善四矣,雕板之书,卷帙浩繁,藏之充栋,载之专车,平时翻阅,亦屡烦乎转换,此用石印,但略小其匡,而不并其叶,故册小而字大,册小则便庋藏,字大则能悦目,其善五矣,镂刻之本,时有后先,往往小大不齐,缥湘异色,以之插架,殊伤美观,此则版型纸色,斠若画一,列之清斋,实为精雅,其善六矣,夫书贵流通,流通之机,在于廉价,此书搜罗宏富,计卷逾万,而议价不特视今时旧籍廉至倍蓰,即较市上新版,亦减至三,复行预约之法,分期交付,既可出书迅速,使读者先睹为快,亦便分年纳价,使购再者举重若轻,其善七矣。”在《初编》发行之后,又先后出版了《续编》及《三编》,并编印了“缩本”。不过《四部丛刊》的编集,比较更加注意选择优良版本,所以对于常用古籍的流通,难免受到影响,于是有中华书局继起排印聚珍仿宋版《四部备要》之举,更加注重实用和流通,足以与《四部丛刊》相匹敌。随后,中华书局根据《四部备要》所收录的经、史、子、集古籍三百五十一种编出了《四部备要书目提要》。商务印书馆也根据《四部从刊初编》所收四部古籍三百二十三种,编出了《四部丛刊初编书录》现把这两种书目提要略作介绍如下: 由于《四部丛刊》收书比较侧重于古籍善本,所以《四部丛刊初编书录》的介绍,也偏重在这一方面。在所收的三百二十三种古籍中,绝大部分是涵芬楼所藏之珍本别集。四部收书很不平衡,经部收书二十五种,史部中除另外单独印百衲本二十四史以外,收录二十二种,子部收书五十九种,集部收书达二百零八种。关于收书的范围和体例,在例言中有简要的说明:“四部之书,浩如烟海,兹编乃述其急要者登之。 经部汉、宋学派分途,宋有《通志堂经解》、《经苑》,汉有《皇清经解》、《皇清经解续编》等书,久己家藏户编,兹恐挂一漏万,概不泛收,史则正史、编年、地理,外取别杂传载之最古者;子则九流十家,取其古雅而非出伪托者,诗文集则取其己成宗派者(如汉魏六朝、初唐四杰、李杜韩柳元白温李皮陆,宋之欧梅苏朱陆陈叶范陆真魏,金之遗山,.元之虞杨范揭,明之宋刘阳明唐归。或诗或文或理学,支分派别、门户高张、今但取其初祖二三家,以概余子。)”《四部丛刊书录》中对于所收每种古籍之介绍,除注明作者及时代之外,差不多都是介绍版刻优劣情况的,现举第一种书为例,全文照录,可见一斑:“《周易》十卷。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魏王弼,晋韩康伯注,略例王弼撰,唐邢□(左王右寿)注。卷首题《周易》上经乾传第一,次行低七格,题王弼注。每叶二十行,行大字十六,小字廿四,四周双边,上鱼尾上双行记大小字数,下鱼尾下记刻工姓名,卷末各记经注字数,不附释文。殷匡贞徽桓媾姤敦等字皆为字不成,宋时补版居十之六七,悉于版心记之:某岁重刊或重刁。推卷一第十六叶云:开禧乙丑换,始知为宁宗时所补,由此推之,记壬戍者为嘉泰二年,记壬申者为嘉定五年,俱宁宗年号。元刻字画极精,有北宋遗风,补叶较逊,当是宋季得南宋初年雕版补印者,今元刻亦避敦字,其为后来追改无疑,不然岂有宁宗初年刻本,曾不数年,而己烦补版耶?卷五第十五贡,刻工为巴川口郁,岂即岳氏《九经三传沿革例》所称蜀学重刊大字本耶?宋刻存上下经,《系辞》以下皆影写。此本阮文达未见,足补校勘记之未及者甚多。《周易》单注本绝少字椠,此诚经部之甲观矣。有玉兰堂季沧苇等图记。”《四部备要》就不一样,它更加重视基本古籍的收集和推广。所收的四部古籍,计经部五十七种、史部七十三种、子部七十七种,集部一百三十九种,比较平均一些。其收书标准和汇编《四部备要》的目的,陆费逵在1924年10月撰写的《校印四部备要缘起》中说:“前年择吾人应读之书,求通行善本,汇而集之,颜曰四部备要。……共计二千余册,经史子集最要之书,大略备矣。张文襄尝言,读书不知要领,劳而无功,知某书宜读而不得善本,事倍功半,今有《四部备要》,庶几可免此大弊欤。”这确实是后起的《四部备要》能够与先出的《四部丛刊》相匹敌的主要原因。所以介绍《四部备要》所收各书的《四部备要书目提要》也不象《四部丛刊初编书录》那样专重版本,而比较注意全面介绍各书的内容,虽然大部分内容都照抄《四库提要》,但因为这是一份精选的基本古籍书目,而且有大量发行的成套《四部备要》作后盾,随时可以查对原书,所以这份书目提要还是很有使用价值的,而且里边还在每种书下加上了“著者小传”和“卷目”两个栏目,看起来就更为清楚了。至于没有《四库提要》可抄或者不适合抄录《四库提要》的。则另编一段简明的《本书略述》,这对于了解一些后出的重要古籍,还是很有参考价值的。现举大家比较熟悉的《说文解字段注》一书为例,在《四部备要书目提要》经部中是这样著录的:“《说文解字段注》三十卷附《六书音韵表》二卷:〔著者小传〕段玉裁,清金坛人,字若膺,一字懋堂,乾隆举人,官巫山知县,引疾归。师休宁戴震,讲求古义,尤精小学,有《说文解字注》、《六书音韵表》、《周礼汉读考》《仪礼汉读考》、《古文尚书撰异》、《毛诗诂训传》、《经韵楼集》等书。〔本书略述〕经以载道,而所以明道者,辞;所以成辞者,字;故未有不通声音、训诂,而能治经者。金坛段氏玉裁,为戴东原先生高第弟子,博览周秦两汉以及诸家小学之书,积数十年精力,成《说文解字注》三十卷,《六书音韵表》二卷。以鼎臣之本颇有更改,不若楚金为不失许氏之旧,顾其中尚有为后人窜易及遗漏失次之处,乃一一考而复之,引证详确,不同臆造。匪特为祭酒之功巨,而有益于经训者,厥功尤大。附表二卷,足供研究古音部类参考,诚为治《说文》者人门最要之书也。〔卷目〕全书三十卷,附《六书音韵表》二卷”。再以《资治通鉴》为例,这部史学名著在《四部丛刊》和《四部备要》中都收了,现把《四部丛刊初编书录》和《四部备要书目提要》对该书的介绍对照如下。 《书录》载: “《资治通鉴》二百九十四卷,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宋司马光撰。每卷首行题《资治通鉴》卷第几,第二、三行空一格题衔名,其官位随卷不同,第四行低三格,题某朝纪,小字注曰:起某某、尽某某、凡几年,用太岁名。第五行低四格,题某帝。每叶二十二行,每行二十一字,中缝上方记字数,下方记刻工姓名,卷首载御制序,卷末列总目,进书表、奖谕诏书,及元祐元年杭州镂版时校对衔名十三行,绍兴二年下绍兴府余姚县刊板时衔名六行,校勘鉴视人衔名二十九行,书中阙笔至构字止,则此即绍兴重刊本矣,首尾完善,间有阙叶,假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宋本补足。(有卢文弨、汪阆源印记)。”而《提要》则首载〔著者小传〕:“司马光,宋夏阳人、字君实,七岁闻讲《左氏春秋》即了其大旨。宝元初进士,历同知谏院。仁宗时,请定国嗣。英宗时,议濮王典礼,均力持正论。神宗时,与王安石不合,去居洛十五年,绝口不论时事。哲宗初,起为门下待郎,拜尚书左仆射,悉去新法之为民害者,在相位八月,卒赠太师温国公,谥文正,以居涑水乡,故世称其号涑水先生。著有《资治通鉴》及《独乐周集》、《书仪》等书。胡三省、元天台人。字身之,号梅□(左石又间),宋宝佑进士,仕至朝奉郎。宋亡,隐居不仕。有《资治通鉴音注》及《释文辨误》万余卷”。再录《四库提要》:“宋司马光撰,元胡三省音注。光以治平二年受诏撰《通鉴》,以元丰七年十二月戊辰书成奏上,凡越十九年而后毕。光进表称精力尽于此书,其采用之书,正史之外,杂史至三百二十二种。其残稿在洛阳者,尚盈两屋,既非掇拾残剩者可比,又助其事者,《史记》《前、后汉书》属刘攽,三国、南北朝属刘恕,唐、五代属范祖禹,又皆通儒硕学,非空谈性命之流。故其书网罗宏富、体大思精、为前古之所未有。而名物训诂,浩博奥衍,亦非浅学所能通。光门人刘安世,尝撰《音义》十卷、世己无传。南渡后,注者纷纷,而乖谬弥甚。至三省乃匪合群书,订伪补漏,以成此注。元袁桷《清容集》载《先友渊源录》称:三有,天台人,宝祐进士,贾相馆之。释《通经》三十年,兵难稿三失,己酉岁,留袁氏家塾,日手钞《定注》,己丑寇作,以书藏窖中得免,案三省自序称,己酉微编,与桷所记正合。惟桷称《定注》,而今本题作《音注》,疑出三省所自改。三省又称:初依《经典释文》例,为《广注》九十七卷,后失其书,复为之注。始以《考异》及所注者散人《通经》各文之下,历法天文则随目录所书而附注焉。此本惟《考异》散人各文下,而目录所有之历法、天文书中,并未附注一条,当为后人所删削,或三省有此而意未及为欤。《通经》文繁义博,贯穿最难,三省所释,于象纬,推测、地形、建置、制度、沿革诸大端,极为赅备。《唐纪》开元十二年内注云:温公作《通经》,不特纪治乱之迹而己,至于礼乐、历数、天文、地理,尤致其详,读者如饮河之鼠,各充其量。盖本其命意所在,而于此特发其凡,可谓能见其大矣。至《通经》中或小有抵牾,亦必明著其故。如《周显王纪》“秦大良造伐魏”条注云:“大良造下,当有卫鞅二字”。《唐代宗纪》“董晋使回纥”条注云:“此韩愈状晋之辞,容有溢美。”又“严武三镇剑南”条注云:“武只再镇剑南,盖因杜甫诗语致误”。《唐穆宗纪》“册回鹘嗣君”条注云:“《通经决例,回鹘新可汗,未尝称嗣君”。《文字纪》“郑注代杜悰镇风翔”条注云:“如上卷所书杜悰镇忠武,不在风翔”。凡若此类,并能参证明确,而不附会以求其合,深得注书之体,较尹起草《纲目发明》附和回护,如谐臣媚子所为者,心术之公私,学术之真伪,尤相去九牛毛也。虽征摭既广,不免检点偶疏,如景延广之名,《出师表》败军之事,庾亮此手何可著贼之语,沈怀珍之军洋水,阿那瓖之趋下口,乌丸轨宇文孝伯之误句,周太祖诏今兄之作令兄,顾炎武《日知录》并纠其失。近时陈景云亦摘地理 伪舛者作举正数十条,然以二三百卷之书,而蹉失者仅止于此,则其大体之精密,益可概见。黄溥《简籍遗闻》称“是书元末刊于临海,洪武初取其版藏南京国学,其见重于后来,固非偶全”。最后记〔卷目〕:“一至五周纪,六至八秦纪,九至六十八汉纪,六十九至七十八魏纪,七十九至一百十八晋纪,一百十九至一百三十四宋纪,一百三十五至一百四十四齐纪,一百四十五至一百六十六梁纪,一百六十七至一百七十六陈纪,一首七十七至一百八十四隋纪,一百八十五至二百六十五唐纪,二百六十六至二百七十一后梁纪,二百七十二至二百七十九后唐纪,二百八十至二百八十五后晋纪,二百八十六至二百八十九后汉纪,二百九十至二百九十四后周纪。”这两部古籍书目提要与今天的要求当然还有很大的差距,如上引关于司马光与王安石的评论,观点十分陈腐,但作为古籍的作者作品基本情况介绍,特别是《四部备要书目提要》一书,尚能满足广大读者的要求,在没有这样的新著出版以前,我以为还是位得推荐的。 原载:《图书馆学研究》1982年06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