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追求高效率的商业社会里,现代工业化进程的标志之一就是实现生产效率的最大化。缩短生产周期、批量生产模式化产品都是降低成本、获取最大商业利益的途径。这样的运作方式无可避免地被运用到了一切可能成为商品的产品生产过程中,图书的创作与出版自然也不能免俗。与世界经济发展中遇到的两难问题一样,运用这种生产模式运行的图书创作与出版在某种程度上促进了文学的发展,但也存在着对文学资源的过度开发和利用。其具体表现为当某个作家或某部作品创造出了某种为大众所接受的独特性时,市场便大力推广这种可以变现的价值。许多作家在对出版数量的追逐中放弃了对创作个性的追求和对艺术品质的坚守,他们的理由似乎很无奈:需要一定时间进行艺术积累和经验沉淀才能产生的作品远远跟不上人们日趋强烈的使用需要,他们的批量生产不过是为了满足读者需要,是对读者的尊重。这个时代似乎因此成为了一个难于创新的时代。 一个唠唠叨叨的五年级小学生王也可(《我叫王也可》,萧袤著)让我们在众多校园小说似曾相识的面孔里有了眼前一亮的喜悦。这种喜悦来自于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熟悉的校园、熟悉的人物关系、熟悉的故事以及不熟悉的心情。 与其说萧袤笔下的王也可系列故事是一种尝试,毋宁说是一种冒险。在今天这个校园小说渐成规模和类型化生产的时代,一个叫王也可的男孩却是以另一种不同于同类作品的姿态向我们言说着他成长的喜怒哀乐。王也可特别爱说话,特别爱东扯西拉;王也可能够将发生在他身上的每一件小事渲染为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王也可尽可能地用自己的智慧去体会和理解身边发生的一切;王也可不喜欢抱怨,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每天都乐呵呵地去上学;王也可有很多爱好:喜欢写检讨书,喜欢做夜游神,喜欢收集餐巾纸,喜欢不上课到处去打鼓,喜欢吃肉……这样的王也可似乎并不独特,其他校园小说里坏小子的聪明与顽皮和他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作家关心的不外乎仍然是学生的课业负担、学校对学生的评价体系、师生关系、同学关系和学生与社会的关系。但王也可是独特的,其独特之处就在于作家萧袤为王也可设计的故事情节以及塑造王也可形象所选择的叙事方式。作家的艺术表现手法与同类题材的很多作品有着较大区别,这种区别在现代图书的商业活动中是一种冒险,这样的冒险不仅需要作家有勇气漠视市场用数量来评定作家的规则,更需要作家具备相当的艺术修养和创作功力。 萧袤校园小说的创作有着清晰而稳定的艺术倾向。作家选择了用心理情节去表达儿童的童年经历和经验。这种尝试显现出了作家对于童年生活独特的思考和艺术视角。 用心理情节取代外在事件的情节在小说创作中是一种冒险,尤其在读者习惯了强调故事性的儿童小说中做这种尝试更容易让读者产生厌倦。萧袤并非无视这种风险的存在,但他极好地把握了王也可妙趣横生的内心世界,以极为精炼而到位的语言道出,让人不觉枯燥,仿佛听一个身边的孩子在为你讲述。 《我叫王也可》由13个以小学生王也可为主人公的短篇故事组成。13个故事都以王也可独自讲述的方式完成。王也可对事件的叙述并非按照事件的起因、经过和结果的逻辑顺序来叙述,而是按照自己对事件的理解和认识来描述。往往一个简单的小细节被他描述得繁复而杂乱,但无论王也可的思路走多远,最终他却能够再回到事件发展的轨道上来,引领着读者完成整个事件的旅行。作家注重描写的,不是事件发生的每个细节,而是事件发生过程中王也可的感受。人物心理的发生、发展和变化是小说构成的重要线索。 这样的叙事方式创造了一个奇妙的艺术效果。在《我是校园大侦探》中,何马老师让王也可去探听五(2)的情报这样一个简单的指令被王也可叙述得荡气回肠。王也可先将自己定位为侦探,告诉读者这一身份的重要性,“我不能暴露我的身份,在爸爸妈妈面前也不能。这是原则。我必须装得像他们的儿子一样。不能露马脚,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也不能被他们发现。我要做得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要沉得住气”。在阐述了自己对侦探的身份的向往和认识后,王也可仔细回忆了接受何马老师指示的细节和心情。“何马老师从过道间走向讲台,像平时一样。跟平时不一样的是,他在我的课桌边站了三秒钟。没有人发现这三秒钟,除了我。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我会记住这个动作的,这个动作太帅了,简直称得上是经典动作)在我的眼前发生了。何马老师用右手中指在我的课桌上轻轻地敲了两下:咚、咚。与此同时,何马老师还在大声地提问……”沉浸在接受任务喜悦中的王也可突然产生了一丝惶惑:“ 我点头了吗?似乎点了,又似乎没有,记不清了。但我记得清清楚楚的是,我的目光跟何马老师的目光有一个交流,交流的时间不太长,小于三秒钟。这是可以肯定的。”这样的心理情节遍布整篇小说。作家引导读者关注的不是事件的最终结果,而是一个想做“间谍”并终于实现理想的男孩的心理变化过程。接受任务时的激动喜悦,完成任务过程中的机智勇敢,受到委屈时的忍辱负重,到最后没有任务时的如释重负完全由王也可按照自己经历的心理变化来叙述。读者在这看似缺乏理性逻辑的叙述中近距离地了解了王也可的生存环境,真切感受了王也可对事件的承受能力,切身体会了王也可成长过程中的真实想法。 在诸如《我是收藏家》《我是夜游神》《我的发言稿》《我是光荣的小鼓手》等篇目中,作家用同样的方式着力表现着王也可的心理历程,人物的心理变化有顺向的延伸与逆向的倒转。这种表达方式符合儿童的思维方式,因此使儿童意识的表现更具独立性和真实性。王也可的内心独白虽然微弱,却是当代儿童成长中具有代表性的精神现象。小说因此能够扩展表现力,引起儿童读者的审美共鸣。 原载:《文艺报》2010年03月05日 原载:《文艺报》2010年03月05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