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新版电视剧《红楼梦》的大热,昆曲界也有了昆曲《红楼》选秀。消息一出,即引发热议。作为我国第一个被评为“人类口头遗产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的剧种,昆曲到底应如何保护?是通过选秀、拍青春大戏等大众化的手段投向市场的怀抱,还是将其束之高阁,以求保有其原汁原味? 近年来轰轰烈烈的昆曲改革无疑是昆曲界引人瞩目的大事。从《1699桃花扇》、青春版《牡丹亭》到新版《玉簪记》、昆曲版《浮士德》,昆曲日益走出与世隔绝的“绣楼”,走入公众的视野。可以说,在昆曲普及的浪潮中,最值得注意的人物是自称为“昆曲义工”的白先勇。他的青春版《牡丹亭》不仅在国内大受大学生的欢迎,在美国的演出也是场场爆满。他的努力不仅受到青年学生们的高度赞赏,一些昆曲专家也多有赞许。 而另一方面,也有不少昆曲爱好者表示了对昆曲前途的忧虑,认为所谓“注现代元素于古老昆曲”、“赋传统昆曲以青春气息”恰是对传统昆曲原有品质的一种伤害。传统昆曲之美在于诗、舞、曲、戏综合的极致。其词典雅瑰丽,细腻委婉,其舞细腻传神,与歌合一,其唱腔清丽婉转,淡雅飘逸,被称为是“百戏之祖”。白先勇的两部青春大戏最引人注目的是主要演员的青春与容貌的秀丽。而演员表演功力的欠缺则成为白氏广受诟病的一个重要原因。以青春靓丽吸引观众固然无错,但若以脸蛋儿的靓丽来代替对吐字运腔、身段优美的追求,昆曲的风神远韵也会随着昆曲的推广而流失。 其次,无论是《1699桃花扇》、青春版《牡丹亭》对西方戏剧舞台布景的借鉴,还是省昆的《浮士德》对西方经典文本的采用,都显示出迥异于传统昆曲的新变。传统昆曲搬演的是传统的中国故事,其表演通过各种各样的程式、动作表达某种情感、思想或理念。新元素的引入带来了一个难解的困惑:戏曲改革应以何种限度进行?愈演愈烈的昆曲改革会不会把昆曲改得不是昆曲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此外,各种青春系列的大受欢迎使各昆剧院尝到了市场的甜头,各昆剧院与商业市场之间也形成了更加紧密的关系。诚然,资金的注入为昆曲事业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契机,但以市场为导向毕竟对昆曲的传承产生了一些不利影响。最显著的表现在于,青年演员们疲于各式各样的商业演出,花在琢磨自己的表演上的时间严重不足。这在某种程度上导致了昆曲的第四代传人们无论在嗓子还是身段上与第三代的巨大差距,尽管他们有可能比他们的师傅更加知名。 如此说来,昆曲似乎应当被原汁原味地保存。但事实上,对那些要存昆曲于雅正之道的论者来说,其逻辑也有重大的不周严之处。他们往往不能应付这样一种诘问:为什么昆曲不能变?无论就人类总体发展的历史而言,还是就昆曲演变的进程而言,都找不到昆曲一成不变的依据。昆曲产生之初其实是源自民间。魏良辅与擅长北曲的张野塘等人综合海盐、余姚以及江南地区的民歌小调发展了昆曲,“尽洗乖声,别开堂奥”,才有了昆曲。昆曲在“花雅之争”中的败阵是由于京剧的兴起,更是由于自身高度凝固的规范不能适应文化系统的嬗变。可以说昆曲今日面临的困境是其历史难题的延续——昆曲作为戏剧需要观众,然而它的“雅”、它的“美”却使它日益与观众远离。当代的商业化与大众化浪潮,只是使得这种矛盾更加凸显而已。昆曲不处理好这个自身的悖论就无法在这个充分大众化的社会求得辉煌。所以昆曲的新变其实可以算得上是昆曲复兴的题中之义的。但如果昆曲的复兴要以失去“雅”为代价,还是非常令人扼腕的。这正是契诃夫所说的“樱桃园情结”。旧有的美好抵不过历史前进的车轮,新的生活固然美好仍需怀着往昔逝去的伤感。昆曲之“雅”是美好而给人以温暖的,其辉煌是让人怀念的,其没落是让人伤心落泪的。虽然在这样的时代里,它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但它如同远方的一盏或明或暗的灯,是能给喜欢它的人碌碌凡世中的一点心灵之光的。所以,昆曲是应该以迎合观众来求得复兴还是坚持其固有传统而日益边缘化,这是摆在每个喜欢昆曲的人面前的一个难题。 也许,昆曲在当代的生存,多元化是一个大有裨益的办法。昆曲的观众有众多的层次,因而也有各种不同的需求,作为表演艺术的昆曲虽不能一味迎合观众,但考虑观众的喜好仍然非常重要。作为文化产业的昆曲可以而且应当与市场商业挂钩,以现代化的媒介手段吸引观众,以大众化的传播方式扩大昆曲的影响。但是,总有那么一部分人、一部分地方要固守住昆曲的传统,使后来人还能耳闻目睹那“过去的美好”。 原载:《 人民日报 》( 2010年08月13日 24 版) 原载:《人民日报》(2010年08月13日24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