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氏与故里,对中国人来说,有着解不开的情结,永远是座斑驳陆离的迷宫。对故里的沿流讨源,对姓氏的探赜索隐,是炎黄子孙的天性使然。捧起泛黄还有些霉味的蔡氏族谱,遥望记忆深处的村庄和故人,我分明听见了先祖们遥远的呼吸,他们分明还活着,活在他们使用过的农具上,活在他们曾经耕种的黄土里,活在我们追忆的泪水和文字中…… “人生易老天难老。”一晃已近耳顺之年的我,作为蔡氏的后裔,我对蔡姓三千多年的厚重历史开始产生浓厚兴趣。尤其是对历史上的那些人、那些事和那些岁月,它们总在我脑海里若隐若现,成为激励和鞭策我前行的原动力。令我经常不由自主地按下时光的快退键,将斑驳而杂乱的记忆与听闻,或详或略地擦拭与抚摸,竟然发现,许多关于蔡姓的古书、古物、古迹,原来是那么的珍贵,是如此的奇妙。正如隔着越流越宽的时间的河,看对岸的景和物,光与影,原来是这样的美妙,这样的婀娜多姿。而我们,却越来越回不去了!——其实那些古物上的灰尘,在我看来,正是今人的傲慢和浅薄,亦是古人的担心与忧虑。 每当我回到老家,端坐在空气干净的乡下祖屋,总想为蔡姓文化写下点文字,让后人来纪念他们,让后人来记住他们。在我的家乡,在我的家族,在我的蔡姓长辈里,包括我的父亲母亲在内的那些民间讲古高手,他们能把祖宗故事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讲给一代又一代子孙们听,其慷慨激昂,其生动无比,丝毫不亚于荧屏上走红的百家讲坛易中天们,成为蔡姓天空里一道亮丽的风景,能讲古、会讲古成为蔡氏一项传家托世的手艺。他们的方言土语虽然粗糙无比,却能够准确形象地传递信息和思想,让我们理解,让我们认同,并最终让我们接受。我感激他们,我敬仰他们,他们是我乡间少年时代的启蒙老师。那些讲古的场景,耳濡目染在我的童年少年的时光里,穿插迂回在我的求学奋进的军旅生活中。时隔多年,我仍然记得父亲母亲端坐在堂屋里,任微风穿堂而过,述说着千年不老的传说;三伯四叔立在高高的打谷场上,像老鹰展翅般精彩绝伦地演说百年不断的沿袭。历史在他们手上的一册册厚书里沉降,却在我心里铺开了一条灵魂的栈道。 历史,它看不见摸不着,没有固定的形态,但它涵盖了所有流逝的岁月。没有人能够躲避它的剖析,没有人能够完全超脱历史。就像一个人在海里游泳,永远无法摆脱海水的拥抱,你跃出海面潜入海底,海水还是要淹没你。一片土地的沧桑变迁可以是一部历史,一个民族的盛衰兴亡可以是一部历史,一个家族的悲欢离合、迁徙传承更是一部生动具体的历史。历史是汹涌的潮汐,它呼啸着冲上沙滩时人人都为之惊叹;它悄然退落时,许多人竟会忘却它的磅礴,忘却它曾经汹涌过、呼啸过,然而海滩忠实地记录着它的足迹,没有什么力量能够将这足迹抹去。时光是安静的,历史却不会这样宁静。它不停地闹腾着,不停地和着血泪,和着悲烈,和着兴盛与衰亡,迂回行进在时光的栈道里。 岁月和风雨一起从我们身边匆匆流过,许多年过去了,故乡的河床变窄了,集镇变胖了,树变高了,山变瘦了,只有蓝天白云依旧,清风明月照常。许多亲人们离我而去,而梦的记忆却日渐清晰。坦率地说,我热爱的故乡,是历史的故乡,是心灵的故乡,是过滤了世俗和生活的烦琐、远离了鸡零狗碎家长里短、充满智慧和理想,洋溢着古朴和鲜活的精神故乡。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这条回去的路。这条路,在我心里,在我笔下,在我思想里,蹒跚而来,蜿蜒而去…… 历史,需要评说,有时候需要记录。我常常从古籍、古物、古迹中,睹物思人,寻根谒祖,抚今追昔。古,是中华姓氏文化的重要内容,弘扬这一民族文化,在于通过对蔡氏先祖的追思和缅怀,来增强蔡氏后裔对祖地、对祖国、对民族的向心力和凝聚力,同时也会有力促进中外经济、文化的交流。我常常想:无论我们是伟大或者卑微,每一个人都应在这样的传统文化中走来走去,行行止止,并从中汲取其精华和力量。 人一旦上了年纪,有时候所有的事情都会齐刷刷地跑到我们面前。以前忽略了的,以前耽搁了的,以前不以为然的,都一齐过来。它们像一个个孩子,在你面前和你争夺分秒的时光。只有在这时,你才猛然发觉时间太匆促了,一转眼就到了即将退休的年纪了。这些日子,是我人生从绚烂走向宁静的一段时光。所有要喷发的,所有要表达的,所有要成就的,都会让这样的时光变得紧张而充满热情。 公元2010年春天,坐在故乡的红砖老宅里,吃糯米糖藕和青团子。围桌而坐的乡人,在枣饼和米糕的香气里,聊起家的传说,描述血脉的风景。在那遥远的风景里,我看见了旧政治中庙堂的起伏与君权者心里的凹凸,我看见了先祖们曾经憧憬过、寻找过的灵魂,在后人们的血脉里涌动。从这一天开始,我想我有责任用一段业余时间,讲一讲我们蔡姓鲜为人知的古;写一写那墓碑、那烧酒、那茶叶、那纸烟;写一写蔡氏先祖留下的大忠、大勇、大孝、大智、大爱,还有那浩瀚洞庭,那多情湘西……给我们的后人留下点文化记忆和思想启迪。倘如此,古将不会作古——我深信不疑。 原载:《文艺报》2011年02月23日 原载:《文艺报》2011年02月23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