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尧典》说:“诗言志,歌咏言。”这是我国古代文论最早概括的诗歌抒情达意特点的重要观点。“诗言志”,是指诗是用来表达人的情志的;刘勰《文心雕龙·情采》说:“昔诗人什篇,为情而造文。”于是中国古代诗学中便有了“诗言志”与“诗缘情”的不同说法。这里不做经院式的考辩。但这两种说法起码告知了我们一个同样的道理:吟诗作文与志和情之外的东西没有关系。特别进入现代之后,现代白话诗成为诗歌创作的主体,古代诗词形式逐渐式微。因此,坚持以古体诗词形式创作的诗人,大多也是缘于个人趣味,与世俗世界的名利没有关系。这是其一。其二,唐宋之后,诗词颠峰时代渐行渐远——那是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大时代,要超越那个时代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从事这一形式创作的诗人大概压根也没有超越的勃勃野心,也因此不存在“影响的焦虑”。他们就这样潇洒地我行我素,只是“旧瓶装新酒”言志抒情而已。话虽这样说,但要写好古体诗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起码要对“中国古代诗学”有所了解,有点国学功底。不然就很容易写成“古体”打油诗闹了笑话。在我看来,古体诗与散文有很大的相似性——这不是说文体,而是说这种文字一出,高下立判。明眼人马上就知道作者的工夫与境界。 李栋恒是共和国的一位将军,同时也是这样一位古风犹存的当代诗人。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李栋恒将军诗词书法作品集》四卷,集中反映了这位将军诗人的诗歌成就。事实上,李将军并不是当了将军之后才突发奇想吟诗唱词的。他的“小邑犹如闺宿楼,隔离天下几多州。长风健翮书间有,化古融今苦索求。”是十七岁时写下的诗句。中原大地文化深厚,文化传统绵延不绝,这种文化传统对少年李栋恒的影响和浸润是可以想象的。但少年时节就能吟诵出“长风健翮书间有,化古融今苦索求”,可见其抱负之远大。事古体诗词的诗人,大多重豪放而轻婉约,李白、苏轼等一直备受推崇,而李后主或柳耆卿则多不被待敬。因此,豪放一派在中国古体诗史上一直是主流。这种理解似乎越来越离开了风格学的意义而有了某种价值的含义。当然这是很复杂的问题,我们不必多言。但可以肯定的是李栋恒将军的诗是豪放一派。他立意高远气势恢弘、人间天上恣意纵横。我非常喜欢他的《忆秦娥·风雨中行军》:“神刀劈,穿天乱石愁飞翼。愁飞翼,松涛声壮,雨哗声急。苍山狂舞红旗疾,青春远志冲天立。冲天立,歌回深谷,号鸣悬壁。”韵律之流畅、节奏之急促、气势之奇崛、力量之遒劲,将一个军人风雨兼程不畏艰险勇往直前的万丈豪情抒发得淋漓尽致,它含蓄又浪漫,象征又写实。读这首词,很容易联想到毛泽东的《忆秦娥·娄山关》。毛泽东写得慷慨悲壮、雄沉豪迈,三军统帅的万千气象令人回肠荡气;李栋恒作为将军,率军风雨疾行,抒“青春远志”疾舞红旗。将帅相得益彰,身份也在无意识中得到表达。又如他的《七律·率机械化集团军演习》:“又是苍鹰眼疾时,天公偏爱铁军驰。荒原万里腾狮影,晴宇千寻奋隼姿。地裂山崩开火令,灰飞烟灭凯旋诗。大风忧曲何须唱,我自高歌砥柱师。”不仅对仗工整,而且将铁军万里驰骋荒原的军演,写得大开大阖气吞山河。类似的诗在《李栋恒将军诗词书法作品集》中比比皆是。 我总有一个印象,包括古体诗在内的中国古代文学,大多对外部事物描绘较多,情因景生,借物言志,但对人内心情感的揭示相对薄弱。这大概也是古代文学与现代文学的差异之一。但我发现,在李栋恒的诗词中,有许多直接表达内心感受的诗。比如:《接大学录取通知书》:“囊中羞涩腹中空,唯在书间慰苦衷。衣敝何曾心内怍,学勤幸夺榜前雄。寒家困境凭添喜,老父疴颜暂为融。”一个贫困交加的书生,一文不名食不果腹,突然“金榜提名”时,他想到的不是人生的四大快事,而是书写了转忧为喜的内心活动。在这一点上,李栋恒的诗又具有某种探索性或开拓性。他丰富或拓展了古体诗表达的领域。 原载:《文艺报》2010年06月09日 原载:《文艺报》2010年06月09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