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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微在小说《化妆》中讲了一个有点荒诞不经的故事，恐怕现实中发生的机率很小。那么，魏微就是给我们讲述了一个具有浓重虚构色彩和象征意味的故事，它将向我们提示什么呢？ 探究这个问题的答案，首先要追问嘉丽为何放着体面的白领丽人不做，要这么“化妆”后“恶作剧”一次呢？我想，她的这一次“化妆”行为是一次拯救行为：拯救真实的自我，拯救爱情。 嘉丽首先要拯救的是真实的自我。在成为白领丽人之前，她是一个穷人——从各方面来说：出身贫寒，相貌平常，只有眼睛很亮，还被一副近视眼镜给遮住了。虽然考上了大学，也没有出现多少转机，依然默默无闻，得不到男生的垂青。在她的感觉中，“穷”真是一种暗无天日的黑啊，连发生在其中的爱都小里小气，肮里肮脏。带了一腔有名、莫名的忿恨她告别了大学校园，几年辛苦打拼下来，她成了富人，可又面临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钱并没带给她想像中的快乐，空虚无聊时时来咬啮她的心。白领嘉丽陷入了一种危机：物质的餍足无法解决心灵的问题，生存的意义如果仅仅被设定在形而下的层面，终将导致自我的迷失。痛苦中的嘉丽抓住与昔日情人相见的机会，将自己化妆成过去那个穷学生，希望时光能倒流，让她找到那个虽穷却还真实的自我。化妆还原后的她又经历了什么？！来自浮华世界的白眼厌恶，来自旧情人的误解、侮辱，就像这次行为本身的荒诞一样，其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甚至将她推入了更为绝望的境地，连与初恋情人之间的最后一点温情想像也被彻底打破了。Yesterdy once more只是人类一厢情愿的幻想而已——昨日岂能重现？！ 按嘉丽的设想，她恐怕还要拯救一下爱情。十年前，发生在穷学生嘉丽和小城科长之间的那段旧情，在她的记忆中多是一些寒酸和不洁的场景：偷情，他当成礼物送给她的百货公司最廉价的衣服，肮脏的私人旅馆，急吼吼的做爱……其中最刺目的当属那男人的自私卑琐：他显然将少不更事的嘉丽当成了废物回收箱，将事业的失败、婚姻的失意、性欲的压抑、对少女身体的渴望，一股脑的倾泻进去，他只是将身下这个女孩当成灰色人生中偶尔放荡一下的对象而已。嘉丽也模糊地觉出这一点，但不愿意承认，毕竟是她的初恋啊，是它让她二十二岁的过于平庸的生命有了不寻常的秘密，所以她一直念念不忘。嘉丽想通过化妆将自己还原，希望能得到旧情人的怜惜，他将不会嫌弃她的老与穷，以证实他当年对她的种种里还有“爱”。残酷的现实再一次将她的梦想击得粉碎。科长也老了，身上已有了衰老的气味，但自私和卑琐没变。见到“落魄寒酸”的嘉丽，他不仅没有怜惜，反而认定她做了暗娼而不敢与她做爱，最终竟不告而别。一切尽在不言中。嘉丽的这次化妆行为不仅没能拯救爱情，反而撕破了蒙在它上面的最后一层玫瑰色外衣。 这是一次没有结果的拯救行为。它深刻地昭示了当代都市人深陷的生存困境。七十年代生人的魏微通过《化妆》，向我们描绘了一幅更具普遍性的身处中国社会转型期的当代人的生存危机图景：对物质的过分追逐将会让人迷失真实的自我，精神萎靡，心灵荒芜，并丧失到达人类最原初最温暖的栖息地的途径——爱的能力。嘉丽这次的化妆行为就是对这种被异化的生存状态的一次艰难的抗争与拯救。她无疑还是一个清醒者，因为还会痛苦与挣扎。但这次行为注定没有结果，因为它破坏了这个高度物质化的世界的游戏规则：在形而下的生存状态中人们已经习惯以假为真，嘉丽化妆后去赴约路上的遭遇充分证明了这一点，空洞肤浅的金堆玉砌的面具成为都市人的第二张皮肤，要想回到真实只能通过化妆，而这种复原的归真行为又被误读为虚假。这是怎样的悲哀？！ 魏微通过自己的作品发现了这种异化状态的本质，即一种真／假的怪圈或悖论，长期处于这样的怪圈与悖论中人格极易产生分裂。魏微的写作在当下更具非常的意义：对“穷”的刻骨记忆会导致对“富”的偏执狂热，这是还很不成熟的当代中国社会所应该高度警惕的，它会导致很多暗疾和隐患。 原载：《文艺报》2004年12月30日 原载：《文艺报》2004年12月30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