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食京华二十春,我最感舒心快活的就是买书方便。京城是人文荟萃之区,尤其是十年前,大街小巷还随时可看到书店,你想买、想读的书,只要不是太生僻或是那孤本珍本,用心搜罗,总会如期或不期来到你的案头。 每次逛街,我的主要目的就是搜书。但是有时不经意间遇到的好书,更是令人欣喜——其心情真不啻与“美人”的一次邂逅。 排在寒斋书柜最上层的书,都是我在人大读书时到海淀图书城买来的。人大跟海淀图书城很近,步行也要不了一个小时;因为靠近几所大学,这里一度很是繁荣,楼上楼下,一家家书肆都挤满了好书,可以让人尽情地挑选。我在这里买到过罗尔纲研究太平天国的几本论文集,三联书店老版,价格极低,真是有拣到大便宜之感;还买过《张载集》《陶成章集》《杨炯集》《王维选集》,买的时候还是按当年的定价付的书款,自然是物超所值了。外国文学也买了好些,记得有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索因卡的《雄狮与宝石》和帕斯的《太阳石》等,这三位作家都先后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在我心中的分量自是不轻。 到了从人大毕业,我买的书已经要用四五个大纸箱来装。而毕业后,我仍惦记到海淀图书城去把一直想买的书买来;第一次拿到工资,就跑去把那套煌煌二十册的《资治通鉴》搬回了家。有了工资,买起书来要“阔气”一点儿了,买书所到的范围更加扩大,于是更频繁地跑书店,跑琉璃厂。中华书局、上海古籍出版社所出的书仍然是最集中的目标,而商务版的“汉译世界名著”也一本本来到我的架上。《哲学史讲演录》《西方哲学史》《美国的民主》《论法的精神》,不但买了读了,而且觉得这些是可以再三阅读的好书,真是大开眼界。 还没有成家时,星期天没有事,总喜欢约上一二好友,骑车到大街小巷乱转。每见到书店,总要停下来,钻进去到书架上寻觅、翻阅,偶有一两本自己喜欢的书跳入眼帘,便感到格外惊奇。在真武庙附近的一家新华书店,我买了一套“大师哲理美文系列丛书”,在月坛南街路口一书店,我发现了一套上海译文出版社的“世界文学名著珍藏丛书”,硬纸盒精装本,积存多年,价格也还是当时的价格,我当然要毫不犹豫地慷慨解囊了。还有的书店,非常偶然地撞上,买下一两本书回来,我都记不起它准确的位置了,这样的“美”的邂逅事后很容易使人产生恍若隔世的幻觉。甚至在偏僻的小巷,也会遇上一间小小的书屋,推开玻璃门,就闻到一股浓浓的书香,当班的还是十七八的妙龄少女,几本有品位的图书与清纯的少女,都给人温馨的感受,更是一种难忘的际遇。 对于爱书人来说,买到一本好书,发现一个好书店,真是无与伦比的快慰的事,那心情只有用“如获至宝”四字形容。更何况,有些书店是我眼看着建立起来的,有的书店几经搬迁,我都追踪前往,如有名的“万圣书园”,最初在三义庙附近开业时,我就误打误撞地闯了进去,在一间二层楼上的长长书架里买得一套《蔡元培全集》。它以后搬到北大附近,我也多次前往,买得《奥义书》等。 住处附近如果有一两家书店那是再惬意不过的事。我在靠近城中心位置住的时候,不用说,几乎每天都要逛逛书店书摊;迁居到了石景山,以为这样的享受几乎难得,没有想到小区背后的街上竟有两家书店,真是令人大喜过望。《天工开物》《说文解字》等是在街西买的,而街东的那间小店呢,因为跟店主套近乎比较成功,却用多年积存下来的“样书”换得了一套孙犁的“耕堂劫后十种”;后来,快到地铁车站处也新开了一爿小书店,在这家店里,我用所在单位(新华出版社)出的书换回一套十卷本《世界诗界》,有种喜出望外的感觉。这些书仍在我的书架上,现在我还常常翻阅,但是这些书店没过多久却一家接一家消失了。 一个个书店都曾留下我的屐痕,更重要的是,我获得了一次又一次书香的熏沐,遇到这样一个文化繁荣的时代,总是让人感到“与有幸也!”宋代诗人梅尧臣曾有这样的诗句:“较量人世无穷乐,罗列平生未见书。”不断地搜罗平生未见书(其实,凡是没有读过的书都是“未见书”,不在乎是否珍本孤本),是平凡的人生当中唯一可以珍视的乐事啊!我怀念那些年,每走几步就遇到一家书店的盛景。(李成)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