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琳琅满目的书架前,我们有时候难免会想:这么多书,究竟如何选择?况且今天的印刷术极其发达,制作书籍简直成了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印刷垃圾遍地皆是。由此带来的一个问题就是怎样提防被这种垃圾淹没和伤害,是阅读的苦恼。所以我们期望一些好的选本,借助它们来节省时间— — 特别是用以开阔自己的视野,强化自己的判断。 那么作为一个读者和作者,假如由我来编选一本小说选或散文选,我会作出怎样的抉择、收入哪些篇目?我为什么会收入这些而不是其他?我的取舍标准到底是什么? 看来极简单的一个问题,实际上却包含了许多内容。这其实也是对选者的一次鉴别:我是怎样一个读者。 我选取的过程会是这样—— —首先将自己多年来的阅读从头回忆一遍。正常来说,一个写作者同时也必然是一个勤奋的阅读者。大量的阅读,不能停息地阅读,这是他们的共同特征。 这是人类的“疾病”之一,无法医治。我当然是这样的一个“ 患者” 。 那么在这样的回想和总结中,总有一些书、一些篇目会是印象极为深刻的,它们的名字在这个时刻会倏然跳出。有的会暗淡一些,有的则会彻底遗忘。 如果是一个优秀的读者,他对作品的感动、对作品印象的深刻与否,往往不太受教科书的影响。众所周知,让他人强迫自己改变内心的感动是困难的,尽管这样的事情多多少少也会发生;对于一件事或一本书,我们总是因为感动而不能忘怀,这是大致的情形。 那些难以从记忆中搜寻的作品名字,此刻会被忽略,但这种忽略常常并不是一种遗漏。 在这种感动当中,单纯的理性判断是不存在的。文学的难言之美、迷人之魅,正是她的主要特征。我不会在繁琐的思想和艺术的分析之中、在这样的推敲之中,去选择一些优秀作品。艺术品的完整鲜活的肌体才会保证她是有生命的,而只有这生命本身才能将人打动。 真正的艺术始终具有直抵人性深处的力量,必会因独特而触目,并进而根植于人的心灵。从作品的规模上看,她不会因为篇幅的短小而显得单薄,也不会因为字数的累叠而变得冗长,而总是给人饱满丰腴的感觉。过分精巧的、卖弄类似于曲艺那样的噱头的,容易为某些读者所注意,在我这里,肯定不会将其当成优秀之作来选取。 无论是故事、语言、人物、场景、才趣,或是由这些综合一起而形成的美与诗意,无论是什么因素,只要是真正独特难忘的,就会让我记住并把我打动。 我选择或喜欢的理由也许非常复杂,它有很多方面很多条件,一时难以尽言—— 是一次综合;但它往往又简洁到仅有一条:让人在新奇的称许或感叹中长久吟味,不再忘记。 作为一个写作者,他在阅读中会极为敏感地注意到一些领域,如作者在文字中展示的非凡个性、思想的能力、文笔的精湛,等等这一切。对我而言,总是在阅读中接受了艺术的感染、被隐在书中的神秘的生命射线击中,而非仅仅依赖概念化的分析——是这样决定了对一部或一篇作品的评价。 我于是选择了这些篇目,它们首先是给自己看的,是可以长期收在手边而不至于陈旧或引起厌烦的文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当然应该是自己喜欢的,而不须找那些只可装点门面、实际上却是难以卒读的东西。 那些在文学史中特别具有“史的意义”,被反复从“思想”上加以赞扬和强调的作品,往往是最经不住阅读之物。我们选择和接受的,是文学的魅力,而非从活的艺术肌体上割裂出来的一块“进步的排骨”。我们需要面对整个生命的感动。 我们当然要准备在阅读中接受教育,但这仍然不是正襟危坐的一次听取,不是简单的学习,而是与另一个生命的相互交流—— 在目光与声气的对接交换中,获得一次更大的愉悦。这里面有奢华的文字享受,有诱惑,有顽皮冲动的再创造,还有放肆的想像。 那些过分服从于商业化的写作,通俗的、未能进入诗性的写作,当然也不在选择之列。 如上既是我个人选择的依据,又是文学阅读的理想。完美永远被追求着、向往着,却难以抵达。但是我们要一次次向前。 作为一个选本,遇到的另一些遗憾可能是:由于版权的关系,有些绝妙的作品无法被选入。 原载:《大众日报》2010-07-09 原载:《大众日报》2010-07-09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