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5月29日,第13届国际诗人笔会在安庆市天柱山脚下的七仙女国际大酒店开幕。而开幕式上最隆重的日程,便是颁发“中国当代诗魂金奖”和“中国当代诗人杰出贡献奖”。此届“中国当代诗魂金奖”颁发给了中国当代著名诗人雷抒雁。与会者纷纷向他表示祝贺:“这是名至实归”。 雷抒雁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健步登台,发表了情真意切的获奖感言: “知道得奖,心里跳着两个词:一是感谢。感谢国际诗人笔会执行主席犁青先生,他因为身体原因没能出席大会,我遥祝他健康;还要感谢笔会的创会主席野曼先生,他以近九十之高龄,孜孜不倦地为诗歌繁荣作出贡献;还要感谢大家、各位诗人,老老少少与我并肩创作,鼓励着我,提携着我。诗歌不应如马拉松赛跑,越跑越稀,越跑越少。而应如长江大河,不同流域都有支流汇入,渐行渐大。我感谢诗友和一切诗歌爱好者。二是惭愧。诗魂奖颁给了那么多大诗人,我后续其间,深感有愧。奖名‘诗魂’。诗有魂吗?有!人无魂,叫行尸走肉;草木无魂,叫枯枝败叶;诗无魂,只会是废品或垃圾。诗魂,其实就是人魂,是诗人灵魂的展示,是我们民族之魂的张扬。我们都是一些信仰诗神的善男信女,是一些吃诗歌之乳的诗歌之子。一切荣誉归于诗,让我们感谢诗,敬畏诗,以履、临之姿写诗。” 雷抒雁强调诗歌要有“灵魂”,这个灵魂,就是人的灵魂,中华民族之魂。这正是他自己一以贯之、坚持了数十年的严肃创作理念,也是他的诗歌一次次强烈震撼人心的最根本原因所在。他紧扣“诗魂“的这番获奖感言,赢得了全场诗人真诚的认同,也引发了我这个诗坛后学对雷老师的亲切回忆。 知道雷抒雁的大名,是在1979年。当时,国人刚刚从“文革”梦魇中走出;百废待兴的国家,在思想领域还遗留着不少禁区与观念的混乱。这一年,雷老师为悼念“文革”中惨死的烈士张志新而写的一首长诗《小草在歌唱》,如惊雷响彻天地,振聋发聩!我那时是大二的学生,热血沸腾地参加了大学诗社组织的此诗朗诵会,且至今还能背诵其中的一些句子: 我敢说,如果正义得不到伸张,/红日,就不会再升起在东方!/我敢说,如果罪行得不到清算,/地球,也会失去分量! 闻名遐迩的《小草在歌唱》,最早以诗歌的形式,清算“文革”罪恶、打破思想禁锢、呼唤民主法治,也因此被人们传诵了三十余年,至今仍在各地的舞台上被朗诵表演,仍能激起观众强烈的共鸣和持久的掌声。 记得雷老师在一次接受采访时曾说:“草以花的名义站在原野,树以果的名义站在山冈……我是以文字的名义站在纸上。”也许正是出于一个真正的诗人对自身使命的深刻自觉,所以,雷老师曾多次谈到对于文字的敬畏:“当诗不再将生活的尊严、庄重揭示出来的时候,它就立不住了。一个人当他为诗的时候,他就必须对人生思考,而不是把诗变成下酒菜。”“我们这代人总是把文学、把文字看得很神圣、很高贵。”“我始终对文字心怀敬畏,我的诗是从我的血管里流出来的……”在当下这个物欲膨胀、信仰缺失,甚至不少人把写作当做文字游戏的转型期,雷老师在写作中所秉持并倡导的“站立”之姿、“敬畏”之姿、“履、临”之姿(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显得尤为的重要。 我第一次见到雷抒雁老师,是1984年在合肥的一次青年作家会议上。记得那天午餐他喝了点酒,面红微醺中没有多讲话,但能感觉出他是那种具有率真性情的人。此后不久,我南下漂泊暌违诗坛多年,再次见到雷老师,已是19年之后的2003年,在广州的一次诗歌座谈会上。当时,只见坐在贵宾席上的他面容苍白、体型消瘦(后来才知他那时已身患重病)。我请他为我们深圳新诗研究会刚创刊的《深圳诗人》报题词,他很快写好让人传递给我。隔着数排座位,我用手势向他遥致了谢意,却无机缘交谈。 真正与雷老师深入对话,是2009年9月,在北京举行我的新书《虹的独唱》研讨会。会前,我在深圳筹划时,为能不能邀请到他出席颇无把握。一是他属于“诗坛大腕“、又身体欠佳,婉拒我实属常理;二是由于研讨会基本是自费筹办,因经费所限,取消了惯常该付的“出场劳务费”,自觉很对不起拨冗远道赶来的老师们,所以踟蹰再三才忐忑不安地拨通雷老师的电话,并预先说明没有出场费。“没关系,我一定会参加的。”没想到雷老师是我邀请的专家中最先、最爽快答应出席的人,这令我深为感动,且对他如此厚道没有“架子”,不禁有些“刮目相看”。让我感动的还有研讨会上他的发言,不但事先做了认真的书面准备,而且赞扬与批评都切中肯綮;并对我的写作环境、体质状况、作诗与做人,都有着感同身受的真心体谅与爱惜,使我这个外地业余作者在受益匪浅的同时,更感到心灵的温暖。本来在会前他已跟我约定:因为身体原因需提前退场,不能跟大家一起聚餐。可研讨会结束后,他却迟迟没有离开,让我有机会送走大部分来宾后,得空“抓住”他深入请教诗歌问题。他的诲人不倦和对基层作者的耐心与尊重,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时也给了我在艰难中坚持的业余写作以莫大的激励。 我不止一次地听人提到:雷抒雁老师对业余作者、包括儿童小作者的关心爱护和大力提携,是一贯的、没有功利之心的。这一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有些前辈非常爱惜自己的时间(这当然无可非议);另外,如今文坛上心照不宣的“红包评论”、“交换发稿”乃至“荷尔蒙关怀”等等,使得文坛像商品市场一样,到处充斥着交易的气息,对他人的无私提携几成“奇迹”。在此届国际诗人笔会上,我曾就此话题与雷老师闲聊,其间提及他去年在重庆作协的内部刊物《银河系》上为傅天琳写的一个长篇评论,我阅后颇为感佩——这篇既没有稿费、又没有多少发行量的文章,竟写得如此情绪饱满又理性深邃,一看就是认真下了功夫的。这使得我对雷老师的为人又一次“刮目相看”…… 2003年对于雷抒雁来说,是个不祥的年头——他不幸遭遇癌魔的沉重打击!重病之中,他仍以一颗诗人之心,超越个人生死度量,抱病继续关注国家的改革开放大业,关注民生疾苦。患病数年,他却不断地有令人赞叹的新作问世。那些写在病房的诗是他写作生涯的又一次突破和超越,呈现了对生命的深入理解与悟觉。 2004年底,他的这组“病房吟”《明明灭灭的灯》,获得了人民文学奖。 雷抒雁之所以成为雷抒雁,在越来越轻飘飘的诗坛站成一座沉甸甸的路标,我想借用评论界的一个共识:“雷抒雁是这个变革时代的抒情诗人。”而雷老师自己也不无骄傲地自称:“我的写作与改革开放同步”——对,正是这一重要特点,让雷抒雁成为当今诗坛一面标志性的旗帜。针对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不少“口水诗人”、“小我诗人”与社会隔绝、只一味自我抚摸的现象,他强调:“严格来说诗歌传递的是时代的声音,时代脉搏的跳动。诗人不能脱离这个。” 2008年,在纪念改革开放30年之际,雷老师以编年的方式选编了从1979年到2008年的诗歌作品,名之曰《激情编年》出版,表明他的创作与改革开放30年的历史紧密相连,并以此方式来纪念这激荡人心的30年。一年后,他在接受中国人民大学牛宏宝教授的访谈时进一步表示:我认为,一个好的诗人,除了关注自己,还应该关注大家,关注千百万的人民。这里边涉及到我提出的一个概念,即人类的情感疆界……情感疆界的大小及远近,正是一个人心胸和精神境界宽窄的证明。现在我们的诗人,能写情歌的很多,能写国歌的找不到。我们现在就缺少大胸怀的诗人。 的确,雷老师从1979年的长诗《小草在歌唱》,在改革开放初期先人一步地表达了对“文革”的深刻反思和批判,以及民众对变革的普遍渴望;1982年,他的长诗《父母之河》,又将改革开放的伟大激情与黄河所滋育的中华文化长河衔接起来,揭示了改革开放的历史意义与中华文化复兴的历史必然性;到2008年面对巨大的冰雪灾害和5·12四川汶川大地震劫难,雷老师又及时写下了《冰雪之劫:战歌与颂歌》(此诗同一天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和《文艺报》上发表,如当年的《小草在歌唱》一样再次唱响中华大地),以及《悲回风:哀悼日》《生命之花:毁灭与新生》等等,这一系列重要历史关头的重要作品,突出表现了作者对国家命运的深切思考与担当以及对大地苍生的殷殷深情。 正是由于雷老师在数十年的文学创作中,始终与时代同呼吸,与祖国共命运,与人民心相通,他的作品因而赢得了广大读者的真诚喜爱,并被赞誉为“人民诗人”——这在中国当代诗坛,实属罕见的殊荣。 我曾读到:2008年12月31日,《光明日报》发表的《雷抒雁:为时代倾情放歌,用诗歌沟通人民》长篇通讯,它报道了“激情三十年——纪念改革开放30年人民诗人雷抒雁诗歌朗诵会”在山西省长治市举办的盛况。报道称:“朗诵会展现了‘人民诗人’为改革开放呼唤呐喊的责任与忧思、奋进与不屈……他的诗歌以中国30年来广阔的社会变革、政治进步、文化繁荣为创作背景,以饱满的激情,以诗的方式应和着改革开放的步伐,以刚健、清新的诗风,写出了许多具有强烈时代性和人民性的优秀诗篇。” 我曾听说:在2009年雷抒雁的母校西北大学举办的“雷抒雁诗歌创作学术研讨会”上,多位作家、评论家给予这位“时代歌手”以高度的评价。作家周明说:“雷抒雁的诗反映了他对人生的深刻思索,他的诗是时代的强音,而他是时代的歌者。”学者肖云儒称他的诗歌是“变革时代的桥梁”,“他把个人的生命体验和诗人的生命体悟相结合,在生命觉醒的过程中以诗的方式觉醒”。 我还看到:不止一地的雷抒雁诗歌朗诵会的横幅上打有“人民诗人雷抒雁”的字样。对这个民间颁予的至高的荣誉,雷老师既欣慰又诚惶诚恐:“有人说我是‘人民诗人’,我觉得自己担当不起,但我希望自己能为人民多写点东西。”“‘人民诗人’是对我的鞭策,希望我的每一句诗都是为了人民,希望我永远是人民的代言人、永远为自己的祖国写诗。” 中国的传统诗学,从来都要求人品与诗品的统一。优秀的诗作,一定来自优秀的灵魂。 为人民奉献出大量佳作的雷抒雁,正是把诗写的历程当做灵魂熔铸的历程。正如他所说:“一个人写诗写成什么样子,往往是他自己的修养、情感和理念所决定的。我觉得一个大的诗人,他的胸怀和志向也应该是大的。有爱心,有同情心,以之来抚慰全人类,献给大自然,这是一个诗人应该具备的素质。”雷老师硕果累累的写作实践,无疑给了自己的创作理念以成功且生动的诠释。他的诗歌,全方位地张扬了一个诗人大写的灵魂。 原载:《文艺报》2010年12月08日 原载:《文艺报》2010年12月08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