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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优秀的作家一定是时代之子，无论生活在什么地方，他都密切地关注着自己的时代，努力回答他这个时代最迫切、最重大的问题。在我看来，卢新华就是这样一个对社会的疼痛和时代的问题非常敏感的作家。写于新时期的《伤痕》，叙述的是“文革”留在中国人心灵上的创伤。这无疑是一个很有时代感的主题。30年后，《财富如水》仍然表现的是时代性很强的大问题——我们应该如何对待财富？追求财富能否被当做生活的最高目标？单靠财富是否能给人们带来幸福？从这些问题中，我们看到的，仍然是作者对时代生活状况的敏感和反思的深刻。 虽然长期去国离乡，但是，卢新华一直关注着中国社会的进步，内心从来没有放弃新时期文学的启蒙精神。明代有3部很有名的“话本”，即《喻世明言》《警世通言》和《醒世恒言》，卢新华的这部思想性的新作《财富如水》，表现的正是“喻世”、“警世”、“醒世”的文化自觉和反思精神。我们现在的价值观，已经非常混乱，尤其是“80后”里面，有不少人的价值观混乱到让人担忧的程度，有“宁在宝马里哭泣”的势利宣言，有“我爸叫李刚”的逞凶作威，有文学写作上输掉官司也不道歉的“抄袭”，如此等等，不一而足。所以，我们需要像卢新华这样的清醒的启蒙者，需要教育性质的作品来引导我们的生活。 卢新华的《财富如水》试图回答这样一个问题：什么样的财富观才是正确的？其实，对几乎所有人来讲，现在亟待解决的和启蒙的，正是这个问题。许多中国人信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哲学。在一个特殊的社会转型期，许多人更是把追求财富当做惟一的目标，认为用什么手段追求财富都无可厚非。然而，卢新华通过耐心的说理，用大量的事实告诉我们：财富只是现实目标，而不是最高目标；是生活的必要条件，但不是充分条件。财富很有用，但也很危险，所以，卢新华用提芬妮在海上逃难抛弃黄金才得以脱险的故事，教育我们一定要有理性的财富观，要懂得克制和放弃的意义。 整体来看，卢新华所宣达的财富观是积极的、“科学”的，与司马迁的财富观在精神上是相通的。尽管现在有些“两千年阴魂不散”的妄人狂捧秦始皇，狂贬司马迁，但是我们必须承认，还是司马迁代表着真理和正义，因为他的财富观既具有“现实主义”的历史感，又具有“人文主义”的超越性。司马迁在《货殖列传》里告诉我们，财富是人生活的基本条件，追求财富是人的无可非议的本能——“富者，所不学而俱欲者也。”所以，壮士在军，攻城先登，赵姬郑女，目挑心招，其目的都是为了“奔富厚”。但是在他看来，对于财富还应该有一个超越性的态度。所以，在《鲁仲连邹阳列传》《刺客列传》等作品里，他就赞美了那些优秀的人物面对财富所表现出的道德理性，歌颂了那种鄙弃金钱、高尚其事的人格精神。这些作品体现了司马迁更高意义上的财富观和金钱观。 其实，文学就其天性来说，从来就是金钱的敌人。伟大的作家通常就是带着批判的眼光看待金钱和财富。事实上，真正的伟大作家都是教导人们如何理性地对待金钱和财富，而不是叫人唯利是图；他们更多的是批判拜金主义，而不是赞美金钱，鼓励拜金主义。真正的文学是一种道德平衡器，他给我们提供价值观上的启示和支持，甚至在我们一种贪婪的内心造成一种威慑感。契诃夫曾经对高尔基说：必须使人们害怕。人必有所畏惧，才能正当地生活。文学即教育。好的文学其实就是教会我们如何正确地怕，如何正确地爱；应该畏惧什么，应该热爱什么。回避甚至否定文学的教育意义和训诫意义，是对文学严重的误解和无知。某种程度上讲，文学就是威而不猛、温而不厉的灵魂教师。 然而，我们现在的文学缺乏自觉的启蒙精神，缺乏引人向上的力量感。从上世纪90年代初期以来，面对“人文精神的危机”和社会的道德滑坡，我们的文学没有起到鲁迅所说的“引导国民精神前行路途”的作用。在这样的背景下，卢新华这本书的出现让我们觉得鼓舞。他这本书给我们的时代提供了一种道德方向和伦理精神，具有振聋发聩的启示性。他的这部作品，可以被认为是另一种形式的“伤痕文学”——我们的内心被缺乏节制的拜金主义严重地伤害了，这种伤害在许多人的心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伤痕。包括他在第19章提到的那位“无所畏惧”、死不悔改的贪官，其实也是流行价值观和生活方式的受害者。 卢新华提倡“敬畏与反省”的精神。他严正地指出：“一个对自然不再心存敬畏，对自身从不深刻反省的人，会是一个疯狂的、充满破坏性的、既不珍惜他人也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一个对自然不再心存敬畏，对自身也不痛加反省的人类，将是一个浮躁的、物欲的、短视的、疯狂的、加速走向灭亡的人类。”这样的忧患和呼告，使他的这部著作充满庄严感和良知感。虽然启蒙的文学不可能一夜之间使人们洗心革面，立地成佛，但是文学可以让我们不安，让我们思索，让我们的心智变得更成熟一些。它以一种微妙的形式把那些美好的情感和美好的观念储存在我们的记忆里，从而在某种程度上持久地影响着我们的内心生活。这就是文学的意义，也是卢新华这本新作的意义。正因为这样，我们欢迎启蒙者的归来，也祝贺这本启蒙性的著作的出版。 原载：《文艺报》2010年12月06日 原载：《文艺报》2010年12月06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