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慕克先生因揭发土耳其军队曾对库尔德人和亚美尼亚人进行屠杀而遭致右派的猛烈攻击。我想告诉帕慕克先生,我围绕太平洋战争末期发生于冲绳的、日本军队强制冲绳诸岛民众集体自杀的事件,写了《冲绳札记》(1970年)并因此而招致右派的起诉。目前,这场官司已经打了两年半,在今年三月下旬的一审判决中,我被宣布胜诉。 帕慕克先生所提主张的正当性,得到了整个欧洲的认可,我想与帕慕克先生共享从审判中获得自由的喜悦。 我通过日文译本阅读了帕慕克先生的近作,现在我谨以当代土耳其的故事《雪》来展开叙述。在东部边境城市卡尔斯这个舞台上,混居着各色人等——原教旨主义的伊斯兰主义者、对欧洲具有深厚亲近感的欧化主义群体和希望与欧洲人过上同样生活的世俗主义者。在这个城市里,发生了若干起女学生自杀的事件。受宗教影响,她们希望戴着头巾往来于学校,而学校老师则禁止她们进入教室时继续佩戴头巾,为此感到苦恼的女学生们便选择了自杀。与此同时,也是因为宗教方面的原因,市长遭到了暗杀,需要选举下任市长。 名为卡的中年诗人,从伊斯坦布尔来到这个飞舞着雪花的孤立城市。原教旨主义的伊玛目、接受其影响的学生、经营旅馆的资产阶级、剧团老板……卡行走于各阶层人们之间,就女学生自杀的问题展开调查。 土耳其这个国家和土耳其国民现在面临的最为紧迫的课题,被作者置放在伊斯兰伊玛目与卡的紧张关系中。作者逼真地写出如此根本性的政治课题是很危险的。不过,作为目前能够写得出来的非常重要的政治小说,我认为《雪》的创作是成功的。《纽约时报》也曾介绍说,“9·11”恐怖事件之后,美国很多知识分子都阅读了这部小说。 帕慕克先生的长篇小说《雪》,是在摆脱各种政治干扰的过程中完成的。帕慕克先生在这方面尽力、顽强的思索和创造,使我深受感动。 应该如何将身为作家的自我置放在小说的根本之处?在此基础上,如何超越自我局限,以在世界范围内广泛普及的形式来把握同时代的问题?长年以来,我为这些问题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帕慕克先生就是这样一位能在非常广泛的范围内、以非常开阔的视野把握土耳其问题的作家,他把小说写得富有魅力,甚至使得原本喜欢恋爱小说以及推理小说的读者也热衷于阅读他的作品。 这一切诚如俄罗斯文艺理论家米·巴赫金所说的那样,是一种狂欢式的、欢庆和祭祀的艺术。“在雪花中,依稀看到郊外最后一户人家那显得发黄的灯光、家人正在看着电视的破旧房间、从被积雪覆盖的屋顶上那根歪斜着的烟囱里冒出来的颤抖着的细小烟柱,我哭了起来。”这是这部小说结尾处的文字,多么美丽的结尾啊! 原载:《文艺报》2008-9-6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