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梦》人物画廊中,有一些来去匆匆、转瞬即逝的过场人物,如秦可卿、金钏儿、焦大、傻大姐、秦钟、贾瑞、兴儿、尤二姐、尤三姐等,他们往往集中出现于数回之中.便象慧星横空、一闪即逝.却以各自独特的形象特色闪现在人物群体之中,令人过眼难忘。这些人物的过场性.不允许长铺缓叙,精缕细刻,却要借助独特的运筹手段.使之新奇别致.令人耳目一新.以较少的笔墨.生发出超越自身描绘的新质、新功能。现仅对金陵十二钗首夭、红楼世界“万艳同悲”的肇始人物秦可卿作些探索。 系统辩证法认为: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以不同的系统方式存在的.而系统又是运动的.在空间时间中运动的系统又是有层次的.系统就是个多层次的有机运动整体。小说世界中的人物形象,都是在人际关系间不断进行性格化运动的,凡是不断性格运动的人物就是相对独立的系统整体.秦可卿作为红楼人物群体的组成部分,也是一个由不同层次组合起来的艺术整体,并以层次结构方式活动在红楼世界时空运动流程之中。她的形象特征是由三个层次有机组合起来的,那就是:以她自身在人际关系中的言谈举止具象为骨架.形成他的性格基调和形象的客观属性,这是自在客体刻划层次;以她周围的人物.对他为人处世活动的观察得出的评价为血肉,揭示她在周围人们心中的形象投影,这是实践客体刻划层次;以她的幻域鬼魂表象与现实生活中人物的勾连环互联系,使她的整体形象不断深化升华.生发出超越自身的结构功能,这是认识客体刻划层次,这三个刻划层次的有机结合,便合成为她的艺术形象多层次有机结构整体。 一、以人物的言谈情貌具象,展现人物的独特形象基调,形成“这一个”自在客体 秦可卿的形象刻划.与其她过场人物一样,也是集中在几个章回的有限画面中闪现即逝的,她第五回亮相.主要安排了宝玉进入她的卧室午睡· 表现出他的温柔聪慧,善干处事待人。第七回再次出场,引出其弟秦钟与宝玉等相会,不过聊聊数语。第十回便因病卧床.没有具象出现。十一回就病体难支.进入垂危状态,着重表现了她病中的复杂心态,十三回便一命夭亡。这四次露面,便是作者对他的具象实绘。这几回具象实绘,给人的感受是意象朦胧.没能形成支撑整个形象的基调,但也大体上显现出其形象表征:温柔俏丽,聪慧伶俐,善解人意,处事得体。 人物在具体时空中、具体人际关系间,以各自的言谈举止、声态情貌,展现的性格运动,往往反映出人物的精神世界和美学趋向,表征着人物的性格基调,成为人们把握人物形象特征的重要依据.这是人物形象刻划的基础层次,形成“这一个”人物的自在客体。秦可卿的这一基础层次刻划,主要通过两次较多活动融合起来。 一是首次亮相。因为宁府会芳园内梅花盛开,尤氏与池婆媳二人便亲自去荣府,请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宝玉等来园赏花,家宴小集,她这时是以健康的贵族少妇形象出现的。因为宝玉一时倦怠要睡午觉,贾母便命人好生哄着安歇。她便笑着主动出面安排道:“我们这里有给宝叔收拾下的屋子,老祖宗放心,只管交与我就是了。”接着便向宝玉的奶妈、丫鬓们说:“𡚸𡚸、姐姐们,请宝叔随我这里来。”待她引着一簇人到了上房内间.宝玉一见房内挂的是劝人苦读的《燃草图》,还有“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便心中不快,忙说“快出去!快出去!”她便笑着问:“这里还不好,可往哪里去呢?”并且急中生智.立即决定安排到他卧室去睡.一个老𡚸𡚸说:“哪里有个叔叔住侄儿房里睡觉的理?”她便笑着说:“嗳哟哟,不怕他恼,他能多大呢,就忌讳这个!上月你没看见我那个兄弟来了,虽然与宝叔同年,两个人若站在一处,只怕那个还高些呢。”这样便进入秦氏房中。 接着便进行对秦氏卧室的夸张细绘。先是宝玉一进卧室.便觉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而来”,使他“眼𩛿骨软”,连说“好香”!向壁上看时.却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两边有秦观写的对联“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袭人是酒香”,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的宝镜,一边摆着安禄山掷伤太真乳的木瓜。上面设着南宋寿阳公主卧过的塌,悬的是唐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秦氏又亲自展开西施浣过的纱衾,移过红娘抱过的鸳鸯枕。宝玉一上床便惚惚睡去了。从她的这段言谈举止与内房陈设的描绘中.再对照她病中说自己“没福”, “公公婆婆当自己的女孩儿似的待”的话语中,使我们品悟到:她虽然是养生堂抱来的,养父秦业宦囊羞涩,连幼子秦钟来贾家家塾读书,送的24 两礼物,都是东拼西凑来的,但她进入宁府后,却是受公婆的善待.过着极为富贵豪华的贵族少妇生活,使她有一种如鱼得水的幸福感。恰如她在领宝玉进卧室后笑着说的:“我这屋子大约神仙也可以住得了。”所以,她在贾母等人面前,是那样无拘无束,温柔平和,善解人意,应对自如。二是重病卧床。这时已是作为骨瘦如柴.渐人垂危的病妇出现。当凤姐来探望她时.着重表露的是,过门后的幸福回味与垂危中的复杂心态。她拉着凤姐的手强笑道:“这都是我没福。这样人家,公公婆婆当自己的女孩儿似的待。婶娘的侄儿虽说年轻,却也是他敬我,我敬他.从来没有红过脸儿,就是一家子的长辈同辈之中.除了婶子倒不用说了,别人也从无不疼我的,也无不和我好的。这如今得了这个病,把我那要强的心一分也没了。公婆跟前未能孝顺一天;就是婶娘这样疼我.我就有十分孝顺的心,如今也不能够。我自想着,未必熬的过年去呢。”凤姐安慰她要有信心,好心养病,她笑道:“任凭神仙也罢,治得病治不得命。婶子,我知道我这病不过是挨日子。”在凤姐告辞时,她再三表示:“恕我不能跟过去了.闲了时候还求婶子常过来瞧瞧我,咱们娘儿们坐坐.多说几遭话儿。”这段富有感情色彩的对话,表现她明知不久人世的复杂心态:既有进入“这样人家”,得到公婆的疼爱、丈夫的敬爱、众人的和睦相处.产生的幸福感.也有没机会孝顺公婆,敬爱丈夫、回报众人的悲伤;既有不甘失去“要强的心”的伤感,又有不得不丢下“要强的心”的无奈;既有“不过是挨日子”的清醒,又有期望凤姐常来看望安慰的要求。即便是重病在身,也不忘迎送的礼节.这都进一步表现出:她性情的聪慧贤椒,待人的温柔平和,对长辈的体贴孝敬。 从这些正面具象描绘看来,秦可卿已彻底摆脱了淫荡痕迹,完全以聪敏善良、温柔平和、知情达理的悲剧形象呈现在读者面前.成为“这一个”自在客体,只不过缺少重要情节作相应地凸现.显得朦胧欠佳罢了。 二、借助上下左右人物的感受评价,丰富人物性格内涵,形成“这一个”实践客体 小说世界的任何人物.都不是孤立自在的,总是与左右上下的人们发生这样那样的交往联系,不断进行着生活信息的输入和输出交流.既使人物的性格经常处于自组织运动中.又不断借助自己的性格自组织运动,影响着周围的人们.在周围人物身上打上自己性格运动的投影,从周围人物身上反映出人物的形象特征。作为过场人物秦可卿的形象特征.由于出现的场面不多,又没能在不多场面中赋以较重大情节相缕刻,所以,自身内部性格诸要素相互联系与相互作用的方式刻划得不够充分。她的性格内涵更多的是作为实践客体,借助上下左右人物对她的多方联系接触的效果上,形成的种种品评中丰富充实起来的。这又有三个层面:一是作为宁府袅娜秀丽温柔的少妇形象露面时,贾母招呼让宝玉去睡中觉.她便主动出面安排.虽然她的秀丽丰彩没作正面实绘,然而却借“再巧不过的”贾母“素知”她“是个极妥当的人· 生的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乃重孩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所以便十分放心。这便隐去了对她外貌、行事的正面描绘,却于贾母的观察体验中加以丰富与肯定,便有着超越正面描绘的肯定份量。 二是以重病卧床、不久人世的病态出现。虽然在正面描绘层次,缺少对她性格中的“心性高强”、“心细心重”、“聪明不过”、“孝顺平和”的具象刻划。可是,在实践客体刻划层次,却把这些隐而未写的性格内涵,借助尤氏、医生等人的评述充实了起来。尤氏对贾蓉嘱咐道;“你不许累掯她,不许招他生气,叫她静静的养养就好了。她想要什么吃,只管到我这里取来。”“倘或她有个好和歹,你再要娶这么一个媳妇,这么个模样儿,这么个性情的人儿,打着灯笼也没地方找去。”还借贾璜老婆来府.进一步指出:“她这为人行事,哪个亲戚,哪么一家的长辈不喜欢她?所以我这两日好不烦心.焦的我了不得。”又说“你是知道那媳妇的:虽则见了人有说有笑.会行事儿.他可心细,心又重,不拘听见个什么话儿,都要度量个三日五夜才罢,这病就是打这个秉性上头思虑出来的.今儿听见有人欺负了他兄弟.又是恼,又是气。恼的是那群混帐狐朋狗友的扯是搬非、调三惑四的那些人;气的是他兄弟不学好,不上心念书,以致为此学里吵闹。他听了这事,今日索性连早饭也没吃。”这段议论.不仅进一步印证了贾母的“素知”.把她的模样、性情、行事作了进一步的具象拓展,特别把她卧病在床.对凤姐说的那句话“要强的心一分也没了”的“要强的心”,联系秦钟闹学一事作了具象化的显现,使她的性格内涵得到更进一步的充实、丰富与拓展。同时,又借医生诊病.明确指示:“据我看这脉息,大奶奶是个心性高强聪明不过的人;聪明式过,则不如意事常有;不如意事常有,则思虑武过。此病是忧虑伤脾。”又从病因上对她的“心性高强”、“思虑式过”作了进一步渲染。 以后,尤氏告诉凤姐,上次她俩相见.她因为念着“两个好的上头”才“强挣扎了半天”与凤姐说话.“恋恋的舍不得去”。使凤姐听了“眼圈儿红了半天”.半日才说:“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个年纪,倘或就因这个病上怎么样了,人还活着有什么趣儿!”这又表现出她的极重情谊,心性高强.她和凤姐之间的真挚情感。 三是在她夭亡之后。在秦氏夭亡之后,作者又进一步在实践客体层次作了浓墨渲染。指出“那长一辈的想她素日孝顺,平一辈的想她和睦亲密,下一辈的想她素日慈爱,以及家中仆从老小想她素日怜贫惜贱、慈老爱幼之恩.莫不悲嚎痛哭”。公公贾珍哭的泪人一般.对贾代儒说:“合家大小.远近亲友,谁不知我这个媳妇比儿子还强十倍.如今伸腿去了.可见这长房内绝灭无人了.”他甚至“恨不能代秦氏之死”.并且在为之治丧时表示“如何料理,不过尽我所有罢了!”从贾珍的伤痛态度看,她素日对公婆确实温顺孝敬,对她的死看作“长房内绝灭无人”,又看出她的为人处事在贾珍心目中的重要份量。而举家上下的悲嚎痛哭之状,更反映出她为人处事多么有分寸有情理,赢得上上下下的惋惜伤悲。 甚至连宝玉一听秦氏死了,也“连忙翻身爬起来,只觉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声,直奔出一口血来。”她的随身丫鬓瑞珠见她死了.竟然也触住而亡,小丫头宝珠见她身无所出,“甘心愿为义女.誓任摔丧驾灵之任。”这更是对她的形象特征.从实体客体层次作进一步的丰富与发展。 这些在不同时空、由不同人物对秦氏的品评,就是从他们与秦氏的不断接触中,对她的为人处事的亲切感受品味出来的,虽然隐去了他f们之间的具体交往情景,却从实践效果上强化了她的性格特性魅力。这便大大丰富了自在客体刻划层次描绘的不足.并与自在客体刻划相映衬.模糊合成为较为丰富的形象整体,使她的形象特征似乎更清晰了,更具象化了。 三、借幻境鬼魂横牵纵联,使整个形象进一步深化升华,形成“这一个”认识客体小说世界的人物形象.由自在客体层次到实践客体层次,还没有完成整体形象的塑造,因为这只能反映出人物自身运动的表征;他们的整体形象塑造还有赖于向深层拓展.那就是要把他们放到整个人物群体运动中,进行物质、能量、洁息的交换.也就是关系、矛盾、利害、心理、情感的相互碰撞、相互交流、相互作用,使之焕发出孤立状态下所不具备的新质、新功能,那就是“非加和”的勾连环互.多方给毅、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系统功能。因为小说世界的人物形象固然有各自的形象特征与性格神彩.然而只是整个人物系统的组成部份.又活动在整个人物群体之中.他们只有与整个人物系统结合在一起,才能“形成一个完美的整体”(古罗马“朗吉鸳斯语,见《西方美学家论美和美感》48页)他们的性格就必然受整个人物系统的支配与制导.并在相互制约相互作用中展现各自的形象魅力与性格神彩。这样“许多人协作.许多力量溶合为一个总的力量”便“造成‘新的力量’,这种力量和它的一个个力量的总和有本质的差别。”(恩格斯《反杜林论》,见《马恩选集》第3卷166页)那么.各个人物如果把他们置于整个人物系统之中,就会出现超越自身刻划 的新质、新功能,升华为“这一个”独特的认识客体。秦可卿的艺术形象正是借助认识客体层次的深化。才进一步深化升华.完成她的整体形象刻划。这又通过两个层次刻划来完成的。 一是借异域鬼魂深化。她一出场,实际上就同时把她写成为是人又似仙般人物.当她领宝玉入自己卧室后,宝玉刚合眼便惚惚睡去,梦中犹似秦氏在前引路,进入了太虚幻境。使他不仅进了薄命司,看了金陵十二钗判词,品了仙酿.看了仙舞,听了仙曲,警幻还将自己的妹妹兼美与他成姻,还授以云雨之事,这警幻之妹字可卿.恰与秦氏小名相同。他二人柔情缝络,携手游玩之时,忽来到迷津,津内水响如雷,海鬼夜又要将他施下,宝玉汗下如雨.失声喊叫“可卿救我!”便一觉醒来.此时秦氏正在房外,听到宝玉喊她小名,便心中纳闷,“我的小名这里从没人知道的,他为何知道,在梦里叫出来?”这儿借秦氏的卧室入梦,又似秦氏在前引路,把宝玉牵入幻域,更把她与警幻之妹写成同名,是二为一似一为二的扑朔迷离描绘,不仅把现实世界与太虚幻境沟通了起来,而且借宝玉看判词、听仙曲,又预示出贾府的由盛到衰转化趋势及大观园众女儿的悲剧命运.在全书中起着重要的结构预示作用.引导读者关注着红楼世界的运转流程及其间的喜怒哀乐、盛衰转换中的人生况味. 在秦氏病逝之时,又以是鬼似人、似人是仙的情态出现在凤姐梦中.含笑道:“婶子好睡!我今日回去,你也不送我一程。因娘儿们素日相好,我舍不得婶子,故来别你一别。还有一件心愿未了,非告诉婶子,别人未必中用。”这儿所说“回去”.既是指在人间死去.又似指回到幻境。凤姐问她有心愿,她说:“你是脂粉队里的英雄,连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也不能过你.你为何连两句俗语也不晓得?常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又道是‘登高必跌重’.如今我们家赫赫扬扬,已将百载.一日倘或乐极悲生,若应了那句‘树倒湖孙散’的俗语.岂不虚称了一世的诗书旧族了!”凤姐反问:“但有何法可以永保无落?”她冷笑道:“婶子好痴也。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岂人力能可保常的。但如今能于荣时筹画下将来衰时的世业,亦可谓常保永全了。”这充满事物发展规律性的哲理语言,或是荣时作好衰时的筹画之意向,不论是在自在客体层次或是实践客体层次。都是从未表现过的。这便借交代“心愿”方式.一下子把她的形象世界深化了、升华了,显现出不同寻常的文化素养与不同寻常的精神光华。 当凤姐向她打听这种筹画时,她便说:“目今祖莹虽四时祭祀,只是无一定的钱粮;第二.家塾虽立,无一定的供给,依我想来,如今盛时因不缺但将来败落之时,此二项有何出处?莫若依我定见,趁今日富贵,将祖全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自此处.将家塾也设于此.”这样“即便是有了罪,凡物可人官,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即便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祭祀也可永继。若目今以为荣华不绝,不思后日,终非常策。”这又进一步表现出:她不仅待人处事温柔平和.达理识体.而且还有着长谋远虑之心.治家理政之才.只是来不及发挥出来.这便把她“一分也没了”的“要强的心,”一下子更具象化起来,使人们进一步发现她那隐而未露的精神世界纵深,在说未了心愿之后,又透露出“眼见不日又有一件非常喜事”.那就是元春晋升贵妃,贾家攀上皇亲,那“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但又提醒“也不过是瞬息的繁华,一时的欢乐,万不可忘了那‘盛筵必散’的俗语。此时若不早为后虑.临期只恐后悔无益了。”凤姐打听什么喜事,她却以“天机不可泄漏”作答,并赠言“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预示出元春、迎春、探春三人与大观园诸裙钗将死的死、散的散、嫁的嫁,贾府将面临“树倒猢狲散”的崩溃毁灭命运。她的死,就是这种悲剧的肇始,也是对全书悲剧意境的重要预示;更用对凤姐提示的方式,形成落后的对照,反衬出凤姐这位“脂粉队里的英雄”,并没有对“盛筵必散”趋势“早为后虑”,反而借机“机关算尽”贪婪地苛扣、攫取、自肥,更借这种对比,对秦可卿的形象特征更进一步深层地升华、深化,显露出非同寻常的精神光华。 二是借纵联横引升华。她是过场人物,不可能用更多笔墨刻划,更多的是借助她的出场,左牵左联引动众多人物出场,特别是主要人物的性格运动,表现人际间的勾联环互联系,发挥重要的结构连环功能。她首次出场,便是陪着尤氏去荣府请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宝玉过府赏花.把宁府与荣府纳为一统;第二次出场,虽寥寥数语,却带出秦钟出场与风姐、宝玉相见,引出凤姐把宝玉与秦钟比较.更引出宝玉自惭形秽的感叹;“天下竟有这等人物,如今看来.我竟成了泥猪癞狗了!”使宝玉的性格侧面有所展现。由干秦钟出场,便有了他晚饭回家,总管赖二派差不公,引起焦大那番“每日家偷狗戏鸡”的醉骂,揭开了宁府内淫乱败德的内幕;更由秦钟来贾家家塾就读,出现了顽童闹学堂事件,引出贾璜上门说理,秦氏为秦钟闹学生气,使秦氏的心细心重得以显露。由于她卧病在床.才引出尤氏对贾蓉的嘱咐.对秦氏的称赞.更引出冯紫英的荐医.张医生的来府就诊.揭开了她不久人世的征兆.更引出凤姐的多次深情探视,使秦氏的病中心态得以袒吐。 在秦氏病逝之后,由于尤氏有病不能理丧,便引出凤姐协理宁国府,暴露出宁府治家的种种积弊.映衬出尤氏的慈善待下,不忍对下人严管苛求;也表现出凤姐的杀伐果断、治家才干。由于贾蓉此时只是个黉门监,灵蟠经榜上不好看.便出现戴权纳贿,使贾蓉成了五品龙禁尉。为秦氏治丧,不仅引出了“合族俱到,男女姻亲,亦皆齐集”;而且还引出了达官贵戚的前来,于是宁府街上“一条白漫漫人来人往.花簇簇官去官来”。不仅表现出贾府的显赫声势,鼎盛时期的奢侈豪华气派,也为尔后的衰败起着强烈的反衬作用。这便使她的出现,起着拓宽生活容量,显现宁府的错纵复杂社会关系,映衬出上下左右众多人物,牵动着合府在广泛社会联系中不断运转,既表现着现实人生,又预示着未来趋势的独特艺术功能。 秦可卿的艺术形象,就是通过这三个层次的相互照应,有机整合.才使她的形象特征与性格内涵不断得到丰富、充实、深化与升华,并形成相对独立的有机艺术整体.发挥着其它形象难以替代的独特结构功能与系统效应。 原载:《固原师专学报(社会科学)》1997年第l期(总第60期) 原载:《固原师专学报(社会科学)》1997年第l期(总第60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