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对外汉语教学”这个名称功不可没。它作为一个名称把从事汉语作为外语教学的力量紧密地团结在一起,为汉语的传播作出了巨大的贡献。这个名称是历史形成的,我们应该尊重历史,不应该再在名称上纠缠。对此,学术界原则上已经达成共识:对外汉语教学作为学科是不可替代的,必须强调它的学科地位;而且,随着中国经济快速发展和中国国际地位的提高,对外汉语教学事业必须加快发展,科学研究要迅速地跟上。 另一方面,尽管名实之间的确是约定俗成的,应该避免无谓的争论;但名不正毕竟言不顺。随着对外汉语教学事业的发展和科学研究的深入,我们现在认识到,现在所说的“对外汉语教学”已经不再是当年所说的“对外汉语教学”了。原来的对外汉语教学关注的只是一种教学过程,而现在的对外汉语教学既是事业,又是专业,同时还是学科。并非所有的事业都必须在大学里开设专业,例如,促使两岸统一是一个伟大的事业,但它不需要在大学设立专业;一个专业也不一定必然是一个学科,例如高校中的自动化专业未必就是一个学科;一个专业内可能有许多学科,例如汉语言文学专业就包括文学、语言学两大学科,也可能正好是一个学科,例如历史学专业就既是专业,也是学科(其分支学科另当别论)。 就实践来说,“对外汉语教学”这个三位一体的名称也带来不少困难: (1)正如不少人都谈到的那样,“教学”并不能涵盖整个“对外汉语教学”涉及的问题,而且它作为一个学科来说显得有些松散; (2)影响了对“对外汉语教学”学科归属的认识,如把对外汉语教学看成是教育学的分支,我们对此已经发表过不同的意见(郭熙,2002b,2003) [17] [18]; (3)影响社会对它和它的学科地位的认识。尽管我们可以约定俗成地赋予“对外汉语教学”特定的内容,但我们不可能向社会一一作出解释,无法改变社会的看法,例如,学生的就业就受其影响;另外,一些刊物公开表示不发表“教学”的文章,使对外汉语教学领域的科研成果的发表受到了影响,进而也就影响了学科本身的建设。 因此,我们认为的确应该把三个不同层面的“对外汉语教学”区分开。 1.作为一个事业(或领域) 对外汉语教学是国家民族的伟大事业,从教学、科研、管理等角度来看,它是一个工作领域。这个领域的工作靠许多方面来支撑。它涉及到政府、学校、管理人员、教师等等。它主要靠以下几个方面的支撑:(1)教学;(2)科研;(3)管理;(4)宣传和文化产品推广等等。这个领域(不是学科)有不同于其他领域的许多特点,这些前贤已多有论述,毋庸再论。对于这个方面,可以仍然用对外汉语教学的名称。 2.作为一个本科专业 这里说的专业,指的是以培养对外汉语教学师资的大学本科专业。它不是学科,犹如大学中文系的汉语言文学专业(是专业,但不是汉语言文学学学科)。潘文国教授在报告中正确地认识到了专业不等于学科,但我们不同意他用“对外汉语+学”来命名这个专业的主张。为了支持他的命名,潘教授仔细论证了“对外汉语”的合理性(潘文国,2004)[19]。我们认为,本质上仍然不存在所谓“对内汉语”和“对外汉语”,鲁健骥(2000)[20]的论证是充分的。事实上,即使我们可以从社会语言学的角度认可汉语在世界范围内存在地域变异形式(郭熙,2002a)[21],认可外国人学汉语过程中出现的变异现象,但仍然不能说有对外和对内的不同的汉语。显然,外国人学汉语中的变异形式,如所谓的中介语,并不是学生学习的目的语。他们学习的目的语只有一个。那么,潘先生为什么会觉得汉语有“对内”和“对外”的区别呢?可能是他把汉语和汉语学看作同一个东西了。当然,从一般意义上说,潘先生并没有错,因为一些大学里的以母语为汉语的学生为对象的汉语专业实际上就是汉语学专业。为了把外国人学汉语的“汉语专业”和汉语为母语的学生的“汉语专业”区别开,我们认为前者可以维持现名——“汉语专业”,后者则应改“汉语学专业”。这样一来,以培养汉语作为外语教学的师资和科研后备人才为目标的专业自然也就是“对外汉语学”了。换句话说,如果我们把“对外汉语”中的“汉语”理解为汉语学,这个名称也就合理了。正如我们如果把“对外汉语教学”中的“外”理解为“外族”而不“外国”,遇到的问题可能就少得多一样。从这个意义上,名称不重要,关键是对内涵的揭示。 赵金铭(2001)[10]也使用了“对外汉语”这个提法,但他特意加了引号,这一点很值得注意。 对外汉语学作为一个专业,主要应该由以下几个部分组成:(a)语言学;(b)文学;(c)文化;(d)教育学;(e)心理学。这里暂时不论。 3.作为一个学科 作为一个学科的对外汉语学,有自己的研究目标、对象和任务。它的根本任务是为我国的对外汉语教学事业,为汉语的传播和汉语国际化开展科学研究和教学工作,培养出教学和研究人才。处于初始阶段,它目前的主要任务是,进一步明确其目标和对象,积极开展相关的研究工作。就目前的理解,我们认为,对外汉语学的目标是揭示外族人学习汉语的规律,探讨取得最佳教学效果的途径,其研究对象是作为外语的汉语、汉语学习、汉语学习者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等等。赵金铭(2001)[10]系统地提出了“对外汉语研究”的课题,按照我们现在的框架,赵先生所列出的这些课题都是对外汉语学的重要课题。把赵先生列举的课题放到对外汉语学的框架下后,就不必加引号使用“对外汉语”这个概念了。 如果对外汉语学这个学科能得到认可,其学科定性是似乎就不成问题了:横向看,它与本体汉语学相对;纵向看,它是应用语言学的一个分支。(见下图) 语言学←——→应用语言学 ↓ ↓ 汉语学←——→对外汉语学(应用汉语学的一支) 这既符合国际上学科分类的惯例,又有利于学科的发展和建设。当然,按照现行的学科体系,可以作为一个二级学科处理,和汉语言文字学、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并列。正如应用语言学本来是语言学的一个分支但现在和语言学并列一样。如果将来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列为一级学科,它仍然可以保持二级学科的地位不变。 作为学科的对外汉语学和作为专业的对外汉语学的差别体现在内部组成上。作为本科的对外汉语学专业的组成上面已经提及。作为学科的对外汉语学也有自己的研究方向,例如对外汉语语音学、对外汉语词汇学、对外汉语语法学等等。目前北京大学海外教育学院硕士生的课程就是按照这一模式进行的。有两点需要说明:(1)这里的“对外汉语语音学”之类的结构不应该是“对外汉语+语音学”,而是“对外+汉语语音学”;(2)上面说到的方向只是举例,远不是对外汉语学的全部,事实上,像汉语作为外语的教学和学习理论、汉语教材的编写和课程设置理论、具体的对外汉语教学活动等等,当然是对外汉语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比较起来,后者的研究还比较少,需要进一步加强;只有这样才能更体现出这个学科的特点。在对外汉语学研究中,涉及到多学科的知识,例如心理学、教育学,但就学科主体来说还是广义的语言学(包括语言学的基础理论、语言习得理论、语言教学理论等等)。因此,在学科队伍的培养中,必须强调语言学尤其是现代汉语的基本功的训练和分析能力的开发。说到这里,应该强调要把学科的研究方向和学科教学和研究人员应具备的素质区别开来。就研究对象来说,对外汉语学的研究方向不是专门去研究汉语,否则就成了汉语学。但是,从事对外汉语研究的人应该具备汉语言文学的知识,也应该具备语言学的功底。否则,连语言是什么,如何观察语言的能力都没有,就无法去研究语言习得的过程,也无从去研究语言学习的规律。当然,除了汉语学的基本功底以外,对外汉语学的研究者还要熟悉教育学、心理学、外语等。只有这样,对外汉语学才能建立自己的理论,真正地站立起来。至于说是否要为这些不同的方面划出比例,可能需要进一步研究。关于学科建设的问题我们将另文讨论。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