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美学建设的迫切任务是综合国内外已有美学研究成果,创造具有权威性的现代美学体系。而其中的关键,是坚实的哲学基础和可靠的逻辑起点,整个美学体系应该能够从这个逻辑起点中推演出来。”[①]杨春时先生的这个看法,在形而下经验美论已据统治地位,人们纷纷放弃关涉本体的宏观探素,而满足于对现象问题的微观分析和琐碎描述的今天.对干改变美学单质平面,非中心化的理论现象,重新确立美学为天地“立心”,为万物“赞化”的本体论使命,无疑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值得格外重视。不过,当杨春时先生把“社会存在即人的存在”确立为美学的逻辑起点.并“为了把它的古典主义和形而下因素剔除掉”而将其“改造为生存”后,笔者认为还有值得商榷的地方。本着追求真理的精神.本文不避浅陋,欲就此谈一点不同的看法,以就教于杨春时先生及美学界的同仁们。 一 形而上思辨美论对美的哲学沉思是从美产生于何种根本原因的探讨开始的。它从演绎逻辑的严密思维入手,以对美的产生根源的透彻把握为逻辑起点.将分层构筑美学理论的完备体系作为学科追求,并试图以此解答现象之美的诸种问题。所以,整个美学的范畴体系能否在某个逻辑起点上建立起来,是形而上思辩美论能否成立的关键。杨春时先生以“人的生存”为美学的逻辑起点,肯定了美在本体上与人的联系,应该说,这个命题的方向完全符合美学的实际。但以“人的生存”能否作为美学的逻辑起点,能否据此“推导出美学范畴体系和审美的本质规定”,却令人深深怀疑。 为了从生存方式的角度对美作出界定,杨春时先生分析了人的三种生存方式,自然生存方式;现实生存方式;自由生存方式。那么,从人的这三种生存方式是否可以推导出美?下面我们作一简要分析。 “自然生存方式是原始人的生存方式,它未挣脱自然被裸,因而是动物式的生存方式。”杨春时先生对人的自然生存方式的这种认识是正确的,但问题并不在于人有没有和动物一致的追求生存的属性,而在于人的这一属性所反映的仅仅是人的机体作用的某些方面,还是与美具有本质联系的人的普遍属性。我们的看法是肯定前者而否定后者的。人的自然生存方式限定了此一阶段人的迫求是满足食欲、性欲等动物性的需要,这种方式使人脱离自己的普遍本质,把人变成直接受生物必然性摆布的动物。“吃、喝、生殖之类固然也是些真正的人性的功能,但是在把这类功能和其他人性的活动分离开的抽象化之巾,把它们变成唯的最终目的,它们就变成动物性的了。”[②]这就是说,人如同其他动物一样,生存需求是一个恒量,我们不能摆脱它。但人还应该具有超出动物性生存需要的更高的属性.如果看不到这一点,而把美和人的自然生存性联系起来,无疑便把人等同于动物了 。 “现实的生存方式是文明人类的生存方式。在文明时代,人类从自然中分离,并且征服自然,发展自身。”[③]这样说,使人衬“现实的生存方式”很难把握,但接下来一句,杨春时先生对“现实的生存方式”的界定便十分清楚了,“现实的生存方式以物质生产为基础”[④]概言之,现实的生存方式就是人开始进行物质生产活动以后的生存方式。从生物学的观点看.人类为了维持肉体存在的需要.必须能够从自然界获得物质生存资料.即从事物质生产活动,这也是人所共知的事实、然而,在人还由生存必然性所决定的存在阶段,他所进行的物质生产活动是否足以产生美,我们仍然持否定的态度。如果劳动还只是人的生存需要的表现,它就必然地带有强制的印记,它只不过是人保障自己肉体存在的手段而已。因此,当人还在进行不白由的、被迫的劳动和没有劳动者自身设定目的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有“自由王国”可言的。“自由王国只是在由必须和外在目的的规定要做的劳动终止的地方才开始:因而按事物的本性来说,它存在于真正物质生产领域的彼岸。”[⑤]由于为生存而进行的物质生产活动使产品的实用价值成为生活的最高目的.人便不能发展精神所要求的道德价值和艺术价值。所以在生存决定一切的物质生产活动中.创造不是人的普遍本质的表现,它把人的活动“降低到成为一种手段,它也就把人的物种生活变成维持人的肉体存在的一种手段了。”[⑥]由此可见,如果仅从生存的角度考虑人的物质生产活动,便不可能突破动物式的“单纯地在生物必然性的支配下进行劳动”的限制。以此作为美学的逻辑起点,就会把美置于直接满足肉体需要的局限性、低层性和动物性之中。 “自由的生存方式”是“在现实的生存方式之后”“进行超越性创造”产生的生存方式。[⑦]仔细分析杨春时先生对“自由的生存方式”的界定,不外是说,人在为生存而斗争的物质生产活动中,由于取得了某种程度的自由,由此产生了一种对于自由的独立需要的精神现象。然而,在人还由肉体生存需要所决定着的存在阶段,虽然“在现实生存方式基础上进行超越性创造”能够取得自由,但此种自由能否产生美,我们的结论仍然是否定的。建立在生存基础上的自由,是人认识和把握了的必然性,是人对客观规律的掌握和支配。从人与自然界的关系看,人为了生存,不仅在物质方面需要从自然界获得生活资料和生产资料;而且在精神方面也需要支配自然界使之作为自己进一步生存活动的基础,从而形成人的意识的一部分。当人们把石头磨成石刀石斧,把木头做成木轮木椅,把矿石炼成铜铁,铸成利剑时,便表现出人通过实践掌握客观规律的能力。当自然为人类所控制、改造、征服和利用,白然物的属性、规律、形式等等便成了人类能够认识和支配的对象,人一旦可以随心所欲地把自己的意识和目的变为现实,使思维转化为存在,这时人的物质生产活动,就成了有目的的自由活动.就可以给客观必然性以主观的自由形式。由于被人类征服和支配了的自然物是人类克服巨大困难的创造性活动的结果,是人类能够支配他所生存的周围世界的明证,所以人在这种对客观必然性的征服和掌握中感到了自由。然而,人在生存需要限定下取得的自由还是十分有限的自由,这种白由以人对客观必然性的自由控制为基础,所以仍然需要强制性的自律和遵循客观规律。在此种自由状态下,人的自由并不是人的白我实现。人由于不能实现他自己设定的全部目的,目的也因此而没有失掉外部限制的性质。由此可以认为,局限在生存范围内的自由.不过是符合或者遵循必然性而已。由于这种自由还没有完全脱出动物的状态.所以它只能体现物质压力消解后的轻松与快慰,而不能体现美学意义的解放与愉悦。 …… 点击附件浏览全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