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地说,文学创作的对象越是经过主体的具有个性色彩的诗意情感的折射就越好。这是因为在主体奇妙的心理时空构建起来的艺术世界,会使作家获得创作时应有的自由,会使他的创作走上无比宽阔的道路。循着这条路,作家将创作出神奇的艺术世界,人与自然可以在这里叠合,昨天与今天可以在这里交接,此刻与彼刻可以在这里联姻,美和丑可以在这里聚首,崇高与卑下可以在这里争斗,悲与喜可以在这里纠结……这样便于作家获得更大的写作自由,展现更开阔的艺术空间,写出更为深刻更富有艺术魅力的作品。俄国的陀斯妥耶夫斯基与列夫·托尔斯泰无疑都是世界级的文学大师,但是如果将这两位大师相比的话,谁的作品更深刻更具艺术魅力呢?多数人可能会说列夫·托尔斯泰。可前苏联文学的开拓者之一、《俄罗斯森林》的作者列昂尼德·列昂洛夫的看法却完全不同。他认为:在深入揭示现代人的复杂性格,揭示人与世界的复杂联系方面,陀斯妥耶夫斯基是前无古人的。为此,他把陀斯妥耶夫斯基与列夫·托尔斯泰作了比较。他先画了一张图,他说:“请看,如果这条横线代表岸边耸立的一片丛林,下面这些弯弯曲曲的、错综复杂的线条则是这片丛林在水中的倒影。这水中的倒影不是比那岸上的林木本身更曲折有致,更深沉感人吗?在我看来,托尔斯泰好比这林子,而陀斯妥耶夫斯基则是这倒影。我所感兴趣的并不是对事件本身的如实记述,而是这些事件在人的心灵深处的折射和沉淀,是人与世界复杂关系在艺术家个性中的反映。如果只是为了了解事件本身,那只要去读新闻报道或回忆录就够了。陀斯妥耶夫斯基之所以比托尔斯泰这样的文学泰斗显得更为深刻,正因为他具有向纵深开掘人的复杂内心世界的惊人才能,他创作的艺术世界渗透着他那炽热而深沉的个性。”[7]他对列夫·托尔斯泰的评价是否公道,还可以存疑,但他在这段话中表达的通过主体心灵折射而写事件“倒影”和渗透炽热而深沉的个性使创作更为深刻,正是揭示了“审美反映”或“审美意识形态”主体的特征,则是可以肯定的。 从文学的功能看,一般意识形态(这里指积极的正面的)的功能重要性排列的先后是:真—善—美(如哲学),或者善—真—美(如道德),美的功能一般都被放在最后面;但是对于文学的“审美反映”或“审美意识形态”来说,其功能的先后排列是:美—真—善,或美—善—真,审美的功能应放置在最前面。在审美反映论或审美意识形态论的视野中,一部作品审美功能是最为紧要的、首先的。人们必须首先感受到美,并被美深深地吸引后,在愉快地享受了美之后,才能认识社会和接受教导。 我感到正是因为文学审美意识形态论的建树,在中国才产生了“文艺美学”这样的文艺学分支,并持久不衰地发展。 我还深深感到我们的文艺学的建设要艰苦地一点一点的积累。狗熊掰棒子似地掰一个扔一个不值得我们效仿。 注释: [1]胡乔木:《当前思想战线的若干问题》,见《中国新文学大系1976—1982理论一集》上卷,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8年版,第50—51页。 [2]阿·布罗夫:《美学:问题和争论》,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版,第41页。 [3] 《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第一卷,文化艺术出版社1982年版,第278页。 [4]卢卡契:《艺术与客观现实》,《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第二卷,文化艺术出版社1984年版,第429页。 [5]同上,第433页。 [6]阿·布罗夫:《美学应该是美学》,见《美学与文艺问题论文集》,学习杂志出版社1957年版,第40页。 [7]转引自刘宁:《今天的作家应当成为哲学家》,见《世界文学》1987年第2期。 [作者简介]童庆炳,1936年生,北京师范大学教授。 原载:《文艺研究》2000年第2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