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前国际学术界关于“图像转向”的讨论中,“审美泛化”( aestheticization或aesthetization)是一个使用频率极高的新术语。它不是“审美化”.例如那为中国传统文人所津津乐道的“渊明把菊”、“雪夜访戴”一类的“审美化”人生.而是“审美泛化”.区别不在于审美化之范围、程度.而在其性质:现实在被“审美泛化”之后便不复存在.而只有审美的世界.换言之.没有“现实”.所有的就只是“超现实”( hyperreality)。在这个意义上.“审美泛化”常常与图像增殖或“拟像”( simulacrum)相提并论.或者说.前者是后者的结果.是“拟像”的扩张造成了“审美泛化”现象。但问题是.“拟像”并不是“形象”( image).如果说“形象”之美在于其丰富的意味及其形式上的呈现.那么“拟像”这个无指涉、无意义的空洞之物何以能够造成“审美泛化”.何以仍然能够被称之为美的.恐怕就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了。 对此,“审美泛化”的那些提出者和论证者如波德里亚、维尔施以及埃尔雅维茨等人总是含糊其词.似乎对于他们这是一个不言而喻的大道理。问题一直就掩映在熟悉的漠视里。但是在我看来.如果不把它讲到水落石出.讲到“图”穷而匕首见.我们就不可能真切把握“审美泛化”的本质,也不可能正确认识和应对由“审美泛化”所引发的文学危机。 现在.就让我们远远地从德国哲学开始我们的问题探询吧。 黑格尔关于美是什么的那一经典性定义“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似乎至今仍未得到多少美学性的理解.人们习惯于将其作为一个柏拉图式的客观唯心主义的哲学命题.如阿多诺所阐发的“如果不显出精神.或者说没有精神.艺术作品也就不复存在”①。再如朱光潜先生也看到这一定义将“理性内容提到第一位”②。“理念”或者阿多诺所谓的“精神”对于艺术之成为艺术是本源性的和决定性的.这确乎是黑格尔的本意.一一他看重的是“理念”而不是其“显现”.“显现”是“理念”自身的运动因而从属于“理念”;但何以是惟经“显现”理念方才成为美的?换言之.如果理念之于艺术是本源地决定性的.那么其能否诉诸“感性显现”则是最终地决定性的。在艺术层而上这当然是说形式(不是亚里士多德的“形式”)即赋精神以物质形式的重要性.这“形式”包括格式塔、形象等一切可感性因素.也包括使它们成为可能的各种艺术手段。但是我们仍然要问.理念何以一经形式化即成为美的?或者.形式何以如此地关键?这涉及到形式的本质。对此黑格尔不可能在其客观唯心主义的框架之内给出令人满意的答案.他至多只能说.理念是思考的对象,而艺术或者要成为艺术则必须是可感的.理念在可感的艺术即它的显现中找到自身的普遍性和统一性③。对于我们所渴求的形式的本质.这种回答等于什么也没有说。我们需要另做追询。 所谓“形式”.希腊文中有“eidos”一词.其特点是可见性.在新柏拉图主义者普洛丁那里它需借助于心灵的眼睛而可见。拉丁文的“形式”( forma).是“表达出来”的东西(其中for有“讲述”、“宣告”、“预言”的意思).因而是形象、外观、轮廓、而貌等.它甚至不由分说地就是在当代西语中己难觅踪迹的“美的格式塔”( schoneGestalt)或“美”( Sehonheit).这也就是说.形式本身就是美的④;在中文里.“形式”也不外是表现出来的、让人看得见摸得着或能够想像出来的东西。如果说“形式”的特点在于其可见性.那么我们的问题将进一步地成为何以可见性的就是美的。这涉及到“可见性”的本质或视觉的本质。 …… 点击附件浏览全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