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当然不是简单的道德训诫,也绝非只能宣扬好人好事,否则,《雷锋的故事》可能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作品。但是,文学在其诸多的功能中,教育和感化的作用还是非常明显的,因而,真诚的作家、严肃的作品都会重视文学的道德感化力量。 我们这个社会正在经历着巨大的变革,又面临“全球化”趋势,这是一个转型和调整的时代,人的生存方式和社会风尚正在发生着急遽的变化,传统道德有许多已不适应于新的时代,而新的道德还没有完全确立,应该说,这是一个道德观念混乱的时代。孔子死了,上帝死了,但人还活着,关键是还要继续活下去。怎样活?活着为什么?似乎没有一个主义或者行为模式可以框范。人是自由的,被框范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这是社会的进步。但道德的困惑也由此而生。中国封建社会是一个封闭因而超常稳定的社会,它的道德观念,比如仁义礼智信,很明确;现代中国与西方接触,传统道德经受巨大冲击,但也渐渐接受了一些现代道德观念,比如自由、平等,也很明确。古代作家和现代作家,无论他们站在哪种道德立场,古代作家也有反封建道德的,现代作家也有坚持传统道德的,总之他们的道德观念是相对明确的。而当今许多作家则面临着道德困惑,而且似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困惑。 文学是写人的,把人写成政治工具或者经济动物都是简单化的写法,但为了把人写得复杂,特别是要写出人性的深度,而把人物性格写得模糊不清,善恶不分,似乎也缺乏真实可信性。在有些作家的笔下,那些腐败分子甚至社会黑恶人物,他们尽管在干着伤天害理、损人利己甚至危害社会的事情,贪污腐化,渎职犯罪,杀人放火,贩毒搞黄,几乎是无恶不作,但这些人却在作品中被描写成具有非凡魅力的人物。假如把人物以简单的“好人”和“坏人”来概括区分的话,这些“坏人”似乎比“好人”更有人性,也似乎更有人情味,恶但爱着,爱金钱,爱女人,讲情调,懂生活,而“好人”则成了干瘪苍白、简单落伍的人物。而且,这些作品也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告诉人们,“坏人”坏着但生活得很好,“好人”好着但生活得不好甚至很不好。什么意思呢?难道是说“坏人”生活得好是因为其坏才好,而“好人”生活得坏是因为其好才坏吗?总之,对“坏人”满是理解甚至同情,而对“好人”则隐含着不恭。这里的关键不在写了什么,而在于怎么写,作者持什么样的情感态度。 古今中外,有人坚持作家要有道德情怀,如俄国的老托尔斯泰,也有人反对文学作品有道德倾向,如英国的王尔德。其实,不论你多么强调文学的审美独立性,但它无论如何总是与道德伦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要割断文学与道德的联系即使不是一厢情愿,也是不可能的。文学的感染力常常是在写人时对其理解和同情而产生感染力的,创作需要人性的同情,但也需要坚实有力的道德批判力。 道德情怀是一个作家应有的艺术胸怀,有和没有这个胸怀是绝对不一样的,它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作家是否伟大,也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作品艺术品质的高低。 原载:《文学报》2006年10月19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