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奇怪的是,面对儿子的骨灰,聋婶竟然没有掉一滴眼泪,也没有挽留儿媳和孙子。更奇怪的是,梅的两个哥哥商量大哥安葬事宜时,聋婶抱着大儿子的骨灰盒,不让下葬。任俩儿子怎么劝说,就是一声不吭。 聋婶出门的时候更少了,总是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院子里自言自语。我想,她肯定不是自言自语,一定是在和大儿子说话。她有多少话要说啊,过去没有机会,现在好了,儿子可以整天陪她说话了。可是,村里人并不理解,包括她那俩儿子,都说她少一叶子(不正常)。 梅出嫁了,聋婶独自种着她和梅的责任田,儿子们早已另立门户搬出了老院,“老败子”死后,整个院子便归了聋婶,“老败子”的两间房子早已坍塌,成了她家的茅厕。老屋年久失修,已经破落得没法住人,聋婶让儿子们修修,他们一直拖着,无奈她只好去找老队长。老队长把两个儿子叫在一起,让他们兑钱给聋婶修房子。儿子们也都到了娶儿媳妇的年纪,老队长出面说这事时,觉得脸上挂不住,嗫嚅半天才说,不是不给她修,是老太太古怪,一个骨灰盒放在床头,说了多少次就是不让埋,弄得谁也敢进她的院子。他们表示,修房子也不是个难事,有一条,得把老大埋了。聋婶没法儿,只好由弟弟们把大哥的骨灰埋了。 大儿子骨灰搬走的那天,聋婶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院子里,不管不顾地,号丧似的哭了一整天。她家的院子外边,站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进院劝她。都知道,任谁也劝不住。 天落黑时,她戛然而止。第二天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擓着篮子下地薅草去了。从此,聋婶孤独的身影,便时常在那块坟地晃悠。 柳岸:本名王相勤,女,鲁迅文学院第十一期高研班学员。出版小说集《红月亮》《八张脸》《燃烧的木头人》,长篇小说《浮生》《我干娘柳司令》。《燃烧的木头人》获河南省文艺成果奖,《浮生》获2013年中国作协重点扶持作品。 陈 原 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