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超市,看到奶奶很无助。无助,父亲给她配上手机时她拿着那个小家伙也很无助,父亲让她从窑洞搬进小区第一个晚上我们告别时她也很无助。我很熟悉这个表情,它几个小时前也曾出现在母亲脸上。它跑得如此之快。 “奶奶,没丢多少东西。真没事。”我如实说。 她以为我在安慰她。这恰是我担心的。她表情丝毫没有懈怠。 父亲这时候出来了,问奶奶,“你平时都这么开门?开那么早干吗?”他重音落在干吗两字,没准备听答案。 “以后快不用你开门了。”他紧皱着眉。 皱纹在奶奶脸上犁得很深。我有台单反,一天带到奶奶家,在她做饭洗衣看连续剧时,拍了一些照片,多是脸部特写。回去我在电脑上放大,放大,放大。我从未以这种距离接近过她。我很遗憾没有给父亲看过。 “小张,你跟我进去弄一下那个监控,怎么能看下回放。”父亲说,“办公室没事。”后一句是对母亲说的。 “妈,真没啥事。又没丢啥。你回家吧,这外面热得。”妈妈边说,边往家的方向扶她。 “你回吧,在这儿待着有啥用。”父亲说完,跟张姨进去。 “回吧,大妈。”路人也劝奶奶。 三种让她回意味不太相同,她应该能闻到,反正我闻见了。 奶奶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土,往家走去。她走得很慢,关节炎是老病,他们好像搀扶着彼此。 我看着她走远,低头发现,早市上她买的菜还歇在门口。 刚想张嘴叫住她,我又把嘴合上。 办公室内烟雾缭绕,父亲和警察几支烟的工夫,看完监控录像。由于被窃金额不足2000,不予立案。警察潦草做完笔录后就告辞了。 父亲从抽屉里一厚沓名片中,翻找出修门师傅的名片,打电话叫人来修。收款机的钱盒很强壮,摔了一下依然硬朗,张姨自己组装起来。窃贼连里面仅有的100块钱零钱也没拿走,因为他没打开钱盒。 一个小时后,我们上了高速。广播在高速上无法收听,车厢内只听见空调声。 父亲突然开口,“贼是在半夜进来的,他用石头把铁栏撑开,从缝里钻进去,再把玻璃门砸开。 妈早上开外面门时,远远的她也没看清楚,其实那时玻璃门已经被砸了。”他像一个侦探,接着补充,“再说早晨街上人也多,有贼也不敢进去。” 车厢内又只剩下空调声。 “妈,回去后我自己收拾那件T恤吧。”我说。我又怕她以为是我不放心她,补充说,“反正也不贵,不过就是一件衣服。” 高临阳,1991年生,现就读于中国传媒大学导演系。曾在《儿童文学》《中国校园文学》《连云港文学》等报刊杂志发表数十万字。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