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主任剜了他一眼,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哀。他迈着匆匆的脚步,边走边说:“刚才我不在医院,接到电话我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现在,我希望你能冷静点。” 赵明旭怒气冲冲地说:“冷静?急救室里躺着的要是你儿子,你能冷静吗?” 猛地,邵主任停下了脚步,一个转身面对面地盯着他,苍白的脸颊剧烈地颤抖着,两只发红的眼睛喷着让人胆怯的怒火。赵明旭不禁有些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 邵主任一字一句地说:“想救儿子吗?要想,冷静,闭嘴。”说完转身走进了急救室。 抢救很成功。邵主任和护士长最后从急救室走出来。邵主任边走边摘帽子,脱白大褂,从他身边经过时,边走边扭头对他淡淡说了句:“幸运,这次算抢救过来了。”见他还想问什么,邵主任把手一扬:“你要是还有什么问题,去问护士,问主管医生。”说着把帽子和白大褂往护士长怀里一塞,头也不回地朝楼下跑去。他心想,医生的心真狠,全然不顾病人家属的感受。不就是想占你几分钟的时间,问问儿子的病情吗?这么短的功夫都等不了,还说一切为了病人,救死扶伤,骗鬼去吧。他越想越愤愤不平。可是他又能怎样呢,他知道,人们不信任医生,却又离不开他们。人都得生老病死,医院是人生命的最后驿站,医生是人生命的最高仲裁者。一想到这些,他的心中就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和无助。 第二天中午吃完饭,他趴在儿子病床前刚刚迷糊了一会儿,手机就响了。一个女孩恬静的声音说:“是五十四床的家属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有肾源了。”他不止一次接到这样的电话,已经会背下来她要说的话:请准备好购买肾源的二十万块钱,把钱打到指定的银行账号里……为了不影响儿子的午睡,他强压住火,低声说:“你打错了,我们不需要。”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不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还是刚才的电话。他赶忙走出病房,关好房门,恼怒地吼道:“不要,不要。你们这些骗子,丧良心的,拿着这带血的钱你能睡着觉?”电话里传来女孩透着委屈的声音,“您怎么了?您搞错了,我是护办室。” “啊?对不起,对不起。”他赶忙陪着不是。“那就做准备吧。”“准备什么?”“准备肾移植。” 他的心忽悠一下提了起来,身子轻得就像一片云,在空中翻飞飘舞。他几乎要喊出来——啊,儿子有救了。可是片刻,他狂喜的心就静下来,一定是护士搞错了,昨天在儿子抢救过来后,他还问过肾源的事,主管医生用手推了推眼镜,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紧紧地握着手机,反反复复地说:“真的吗?真的吗?”问别人,更像问自己。 一当确定儿子的移植手术,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筹措手术费——钱他早已向亲戚朋友借来存到银行里,而是四处打听,谁的手术做得好。他想在手术前给主刀的医生递个红包。人们都说,当然是邵主任的手术最好了,但他们都说,邵主任人倔,红包肯定送不出去,到时再被他说几句,脸往哪搁呀。人们这么一说他犹豫了,不知该怎么办。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