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困惑在当时是一种较为普遍的情绪,在通俗文艺作家那里同样存在。“北京有许多写章回小说,向报纸副刊投稿的作者;有画老画、小人书的画家;有写剧本、旧曲艺的作者;这些人正感到‘无路可走’、‘不敢下笔’的深重苦闷”⑨。当时,文艺报社曾邀请平津地区的章回小说作家召开座谈会,目的是团结这些作家,以“争取小市民的读者”,在座谈会上作家一方面“开始认识到文艺的作用”,“对于自己的过去的写作一致的加以批判”,另一方面“也有一些人认为现在对政策一点不了解,自己的生活内容很单调,想写工农兵吧,思想感情又不对头,他们说,‘实在不敢再写了’。还有人说,‘这种小说技巧一提高,普及就有困难’。有人甚至提出:‘章回小说已到没落阶段,写这类形式的小说想要装进新内容,实在很难’”⑩。从各个层面看,通俗文艺的创作和生产都面临着新的转型,向何处去,成为通俗文艺创作者和出版者面临的选择,而其中最重要的无疑是生产什么、如何生产的根本问题。 与此同时,新中国建立初期的新文艺阵营也面临着困境,相比旧文艺,新文艺的力量还很薄弱,在文化阵地的争夺中困难重重。北京解放时,“全市曲艺和旧剧的班社,六十多个,戏院二十多个,天桥地摊十五个;旧艺人二千三百九十一人。完全演唱新曲艺的只有‘大众游艺社’。其他的班社,有时候也唱新词,大多数演唱的还是宣传封建、迷信的东西,另外在打磨厂,有十几家书铺,专印旧唱本和旧戏本,各大街市场上,还有四百多家书铺,出租旧小说。很多书摊,出租旧小人书。写这些旧东西的作家,比较有名的就有三十多个,无名的就更多了。说到新的文艺作品,深入到市民、工人阶层中去的还不多。新的文艺工作者和演员们,还不如那些写章回小说的、唱大鼓的、演旧戏的,为群众所熟悉”(11)。有如此多受众的文艺形式不会不引起新文艺阵营的注意,就像周恩来在第一次文代会上所说的:“今天的事实是广大的人民还在看他们,听他们,喜欢他们,难道对人民负责的文艺工作者应当对这样的事实视为等闲吗?”(12)在这种状况下,旧文艺本身某些因素被新文艺工作者视为可以改造利用的对象,“有一些合理的、可以发展的东西就会慢慢的提高、进步,逐渐变成新文艺的组成部分,这一部分就是有前途的,而不是被消灭的了”(13)。譬如,“过去在报纸副刊上连载的章回小说在形式上很通俗,很适合一般市民的口味,如果能把这些经验总结起来,并灌输进去新的内容,那么这些形式的小说是会起相当作用的”(14)。这种思路和逻辑,正是对通俗文艺、民营书店的改造,而不是直接取消的基础。 一方面旧通俗文艺的生产者无路可循,需要新文艺阵营的帮助和指导,另一方面新文艺阵营也需要利用旧文艺开辟新局面。“只写自由诗吧,诗的思想性很高了,艺术技巧也很好,可是老百姓却偏好到西单、天桥听大鼓书,那又拿什么去打倒封建文化呢?光是一个燕大或者再加上一个文化部都是新民主主义文化,那还是不能解决问题吧?老百姓爱大鼓,那我就来编大鼓,唱大鼓”(15)。在新文艺还无法满足需要的情况下,利用旧形式、灌输新内容成为新文艺工作者的共识,这也使通俗文艺生产在新中国成立初期获得了改造、延续的可能性和政策上的支持。在这样的情况下,宝文堂书店迎来了新的时代。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