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格尔与杜尚现代艺术脉络的交汇 当我们把海德格尔对于存在史境域的关切暂时悬置起来,我们可以看到他关于艺术作品之本质的言论与现代艺术之关联的一个侧面:倘若艺术作品必得远离自然俗世、必得斩断某物在此在的世界中所熟悉的相关背景以便揭示其所是,那么,一件日常生活中的用品,当我们把它孤立起来,不是去使用它,而是在艺术展览中展示它,当然也可以完成这种揭示的任务。这就是杜尚的《喷泉》何以竟被呈交给艺术展览之逻辑脉络。 杜尚作品亦被称为“现成品”。他认为,艺术家所用的管装颜料都是工业产品,是成品,从这个角度来看,世界上所有的画都是集有帮助的“现成品”而成的组装物。1917年, 杜尚把一个陶瓷制作、署名“理查德·穆特”的小便池呈交给纽约独立艺术家协会展览,作品虽没有被展出,但却引起了舆论议论纷纷。同年与《喷泉》的照片同时刊登在《盲人》杂志上的一篇短文《理查德·穆特事件》评论道:一个陶瓷制作的小便池,那只是人们每天可以从卫生设备店的橱窗里看到的一个固定的用具而已。而杜尚选择了它,“把它从日常的实用功能中取出来,给了它新的名称和新的角度——给这个东西灌注了新的思想”。从这个视野来看,杜尚设计《喷泉》的思路与海德格尔的艺术作品本体论有不谋而合之处。 此外,海德格尔笔下“伟大”的艺术作品与杜尚“粗俗”的艺术作品还有一层更为深刻的关联性。古希腊人用以膜拜神祇的神庙属于其所开启的古希腊世界,而杜尚的“喷泉”则是现代工厂所生产的,它宣布并且忠实于集置所主宰的技术世界。正如《理查德·穆特事件》一文所言:“美利坚所创造的唯一的艺术作品即是其下水道产品以及桥梁”。这可以参考海德格尔的以下论述加以理解:我们“应当总是从那特别的放置与安排出发来思考艺术作品, 而当作品将自身竖立起来之际就是作为这种安排 (Ge-stell)而显现出来的”。 众所周知,海德格尔主张,只有当我们倾听从集置之本质自身中所发出的存在之召唤之际,现代技术才可能发生转化。他也主张当今时代艺术作品之匮乏(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杜尚的作品展示了这种匮乏)“可能更具有历史性、更富有创造性”。因为伴随着集置所发生的这种匮乏是存在史演绎所带来的必然结果。当我们真切地面对并思考这种典型的艺术之匮乏时,我们有可能被携入存在 (Seyn)之澄明中。海德格尔曾说,集置同时是本成事件之“照相底片似的否定性翻版”,亦是“对本成事件的揭示性准备”。从同样的思路出发,我们也可以说杜尚的《喷泉》是对伟大艺术之起源的“照相底片似的否定性翻版”,同时亦是对它的“揭示性准备”。同时,我们也可以理解海德格尔对现代艺术一方面针砭而另一方面则呈现出沟通之处的双重关联性。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