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学讲演录》中,黑格尔曾遗憾地感叹,在当代,艺术不再像古典时代之时是绝对理念揭示自身之途径,诸如希腊时期那样的伟大艺术已成为往昔之物。黑格尔是现代之子,海德格尔继承了他对现代性之思考,并且瞩目于后现代性。在《论艺术作品之起源》这篇名著中,海德格尔试图扭转艺术之命运,把艺术重置于与存在史相关联的崇高地位之上。与此同时,评论者却提出现代艺术之父——杜尚的《喷泉》比希腊神庙更好地展示了海德格尔关于艺术作品开启着一个世界的思想。如何理解海德格尔哲学中的这种双面性?首先要从海德格尔对抗当今时代艺术作品之消逝的言论谈起,再揭示他与现代艺术之间微妙的关联。 海德格尔对抗“艺术作品之消逝” 早期海德格尔的著作中很少有涉及艺术的讨论,而在秘密写作于20世纪30年代的《沉思录》与《哲学献集》中,他大致地论述了在这个现代性完结之时代中“艺术作品(并非艺术)之消逝”的问题。 海德格尔认为,“所有的西方艺术皆是形上学的,尤其是与之相关的‘对艺术的解释’与‘美学’学科。”从传统的形上学视野来看,艺术是呈现给人类主体的一种象征客体,需要用理智或是情感来对其中隐藏的意义加以把握。在当今的机器时代,这种对待艺术的客体化方式不断加剧。其后果是艺术变成了一种技术,艺术所产生的不再是作品,而是“配置”、“装备存在者之形式”以及“对生产一切、构成一切的存在者之可造性的布置”。 在这种情形下,传统的艺术门类丧失了其原有的内容而仅是徒有空名。就诗歌而言,词语、音韵与意象变成了“组构、激发、唤起以及装配物质”的媒介。而在摄影与电影的框架之中,活生生的经验被安置与机械化,现实被捕入并拘禁于屏幕之中。甚至连仿造著名艺术作品的摹制品亦成为一种独立的艺术门类,在公众对其象征性的宣传中寻求支持。 艺术已堕落为技术,因为它和技术一样,“把存在者之可造性无条件地发配到机械构造之中”。这样的言辞与海德格尔对“集置”(Ge-stell)即现代技术之本质的论述相似。在古希腊,技术与艺术是用同一个词语 techne 指代的,海德格尔略去其表示制作的原义,而从其存在论的词源学出发,把 techne 的本义界定为存在者之解蔽,它将真理带至闪耀的显现之光辉中。海德格尔认为,为了克服集置,人们必须从集置本身出发来思考,领悟到现代技术之本质与存在息息相连的关系。 同样地,当前普遍存在的艺术之匮乏可能比19世纪艺术产业广泛流行的时期更富有历史性与创造性。艺术之匮乏通过某种否定之路提示着反思艺术之本质(Wesen)的重要性。人们应当从存在之视域来审视艺术作品,从存在史的角度来看,艺术作品应当“开启存在之澄明,在此澄明之存在中,存在者首先得到奠基”。问题在于,如何达至这种澄明?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