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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在此，首先要解决的是：作为文学虚构世界中的话语究竟能否成功实施话语行为，以及如何实施话语行为?确实，文学作品中的命令、许诺、打赌、裁决、馈赠等施事话语，是没有现实的施行能力的，它们恰如塞尔所说，是一种“伪装”或“模仿”的话语行为，无法在现实世界中有效施行。但是，这并不说明文学话语就因此丧失实施行为的能力。我们应该针对话语在文学中的具体运用，来判别文学话语究竟能实施什么行为?这些行为是在什么境况下才被成功施行的? 由于文学建立在人类经验的基础上，虽然作为一个想象的虚构世界，它与现实世界迥然相异，却又参照了现实世界的社会规约，是遵循社会规约来建构文学虚构世界的。否则，文学就失去了可信性和可理解性。从这个角度看，在文学虚构世界内部，诸如命令、许诺、打赌、裁决、馈赠等施事话语，同样能够参照社会规约有效施行话语行为。譬如伊·布宁小说《扎哈尔》中的主人公，那位高大壮硕的“纯正俄罗斯人”扎哈尔，一旦他说出“就按你们说的办”这句话，答应参加一场荒唐的打赌：一个小时内喝下三升白酒；他就已经向其他人做出承诺，以他的话语构成了“契约”。在旁观者的怂恿和打趣下，他一口气喝下三升白酒，醉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并最终输掉了自己的性命。正是扎哈尔对打赌的应承，旁观者的话语挑逗，共同酿成了一场悲剧。这些话语行为对于作品人物和作品世界来说，都是有效的，并且成为推动故事进展的重要动力。只不过对于生活在现实世界中的人，包括现实生活中的读者而言，它没有直接效果。因为读者生活在真实的世界，上述话语行为只针对它自身所在的虚构世界产生作用，不能超越虚构世界而有效进入现实世界。不过，虽然这些话语行为对读者缺乏直接有效性，读者却仍然会参照社会规约来看待和理解虚构世界内部的话语行为，预期它们在虚构世界有效施行。 对于读者来说，文学话语的施为性在一个最为重要的层面发挥作用：这就是热奈特所说文学话语施行了“生产一部虚构作品”的行为④。文学话语以自己的行为向读者宣示：构建一个文学的虚构世界，同时邀请读者与话语一道想象这个世界。正是文学话语施为的建构性，开启了文学想象活动，将读者引领进充满了新奇和惊喜的文学虚构世界。一方面，文学话语作为宣示建构虚构世界的行为，它召唤读者展开想象，共同参与文学虚构活动。另一方面，话语还以言外之力在某种程度上调节着读者参与文学虚构世界的方式，调节着读者与文学虚构世界的关系、读者在虚构世界中的位置、读者与作品诸人物的距离，等等，以取得特定的阅读效果。当读者受到文学话语的吸引，进入文学虚构世界并生存于这个世界，文学虚构世界内的命令、许诺、裁决、馈赠等话语行为，也就开始对他构成直接或间接的影响。因为读者生活在文学虚构世界之际，发生在他眼前的行为、事件也就跟他息息相关，他受到种种行为、事件的吸引、影响、感动，乃至参与到这些行为和事件中，亲身经历、观看和体验。 与此相反，若读者中止与上述文学话语行为的合作，不再协同参与文学虚构活动，那么，文学虚构世界就萎缩了，其余一切可能性也将因此被取消。文学话语诸行为的施行必须以构建虚构世界为前提。这也就是说，文学话语构建虚构世界的行为是文学活动最为根本的话语行为，只有这一话语行为发挥作用，读者响应这一行为的召唤，参与文学虚构世界的建构，并处身文学虚构世界，其他诸话语行为才能得到真正有效的施行，才能对他产生实质性影响。当读者结束阅读，重新返回现实世界以后，这种影响虽然会因环境改变而有所淡化，却仍因文学经历和体验在他心灵打下了烙印，以至不同程度影响了他的思想和行为，成为推动他参与社会实践的动力。需要指出的是，这其间存在两个不同世界(文学虚构世界和现实世界)间的转换，而连接两个世界的则是读者和话语本身。读者与话语关系的变化，造成话语行为方式的变化，也导致两个世界间的转换。读者的审美感动源自文学虚构世界，由此引起的反响也只能是心理性、想象性的，一旦他要即刻做出实际反应，他就必须重返现实世界，回归真实的肉身，此际，两个世界的边界就限制了他，抑制了他的现实行为。文学虚构世界与现实世界间的边界，正是文学作品欣赏过程建立“审美心理距离”的重要机制，也是由审美欣赏走向伦理实践的过渡桥梁。 既然在文学虚构世界，文学话语能够以其特定方式实施话语行为，包括言外行为和取效行为，那么，文学阐释就不能只拘泥于语言表述，而应该从整体上把握话语行为体系。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