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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剧面孔”刘震云——重读《新闻》、“官场”系列和《温故一九四二》(4)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安庆师范学院学报:社会 王海燕 参加讨论

    三、历史述说的另一种方式:《温故一九四二》
    中篇小说《温故一九四二》不是标准的“喜剧面孔”,它是悲剧的史实,喜剧的史鉴,正剧的史胆。
    《温故一九四二》是小说家实录正史,其史实无疑为悲剧:一九四二年至一九四三年间,刘的故乡河南大旱加蝗灾,饿死三百万人之多。作者述说历史的方式是双线交叉:一条线为叙述人查阅各类档案、文献,彼时彼地的中外新闻报道等,以史料治史,并将其引入小说;另一条线为叙述人采访以“我姥娘”为代表的亲历者们,以民间口述历史治史,使文本更具小说自身的形态。叙述人“我”的思考联想,判断评价,质疑追问,穿梭于双线之间,无处不在。历史本不是一个可以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刘震云虽非历史学家,此刻也绝无“打扮”历史之嫌,因而这部中篇既没有历史小说一度风行的“戏说”的随意,也没有“大话”的杜撰和夸张的嬉闹。
    《温故一九四二》,其史鉴或曰鉴史的方式不乏喜剧笔墨。史鉴是需要依循历史逻辑的,当小说家面对“历史逻辑”制定者的逻辑和历史惯常的“经典原则”采取嘲弄姿态,而对史实本身持敬畏精神时,喜剧的空间生成了。
    一是“小”和“大”错位的喜剧。执政者、大人物和食不果腹的灾民眼中的大事小情相距遥远,南辕北辙。2002年2月27日,拍了《一地鸡毛》的导演冯小刚在湖南电视台《新青年》栏目《刘震云访谈录》中曾这样评述刘震云:“是刘震云帮助我认识了‘小’和‘大’的关系,文坛都说刘写的是‘凡人小事’,而刘则认为自己写了‘凡人大事’。凡人无小事,你说是涨工资分房子事大呢还是苏联解体事大?”诚然,冯导此言是泛论,回溯到正在讨论的作品,直面“水旱蝗汤”,“饿殍遍野”,小说以反讽笔调写大人物眼中、心中的“小”和“大”:
    “三百万人是不错,但放在当时的历史环境中去考察,无非是小事一桩。在死三百万人的同时,历史上还发生着这样一些事:宋美龄访美、甘地绝食、斯大林格勒大血战、丘吉尔感冒。这些事中的任何一桩,放到一九四二年的世界环境中,都比三百万要重要。五十年之后,我们知道当年有丘吉尔、甘地、仪态万方的宋美龄、斯大林格勒大血战,有谁知道我的故乡还因为旱灾死过三百万人呢?当时中国国内形势,国民党、共产党、日军、美国人、英国人、东南亚战场、国内正面战场、陕甘宁边区,政治环境错综复杂,如一盆杂拌粥相互搅和,摆在国家最高元首蒋介石委员长的桌前。别说是委员长,换任何一个人,处在那样的位置,三百万人肯定不是他首先考虑的问题。三百万是三百万人自己的事。”[8]
    而普通百姓口中却是活生生的,一块石头一个坑的苦难:谁个去逃荒;谁个留下给东家种地;谁个被抓丁;谁个亲人失散;谁个“老婆、老娘、三个孩子,全丢在了路上”,五年后独自孤身而返;谁个被“倒卖给窑子,从此做了五年皮肉生涯”……东西方记者的笔墨则更具典型性和概括性:“妇女售价累跌至过去的十分之一,壮丁售价也跌了三分之一”,“卖一口人,买不回四斗粮食”;“当世界上再无什么可吃的时候,人就像狗一样会去吃人”,“易子而食,易妻而食”;“灾荒如此,粮课依然”;“狗吃人”的照片和委员长因照片披露而生恼怒,而停刊,而人头落地……倘若刘震云“凡人无小事”的视点不失为睹物观世的一个重要视点,那么反观大人物,如何就“大人皆小事”?三百万条性命,小如蝼蚁湮灭,天下还有什么不是小事?小说频频穿梭于“小”“大”之间,“包含”的“绝大文章”是:世上真有比黎民百姓活命更大的事么?错位的喜剧揭示了历史真相的残酷。
    二是“细节对比”的喜剧。小说中尽管花爪舅舅对采访者愤怒与不解:“人家人都饿死了,你还要细节!”但是,小说的细节仍令人掩面无语。对比之一:灾民吃一种叫“霉花”的野草中毒,牙脸肿起,手脚麻痛,甚至“霉花”吃尽,只能吃“干柴”;重庆黄山官邸,大人物们正喝着“可口的咖啡”。对比之二:“在母亲煮食自己婴儿的地方,我故乡的省政府官员,宴请两位外国友人的菜单(略)”,被西方记者称之为:“这是我所吃过的最好的筵席之一”,“这是我看到的最好的筵席之一”。对比之三:“委员长思索:中国向何处去?世界向何处去?他们(注:灾民)思索:我们向哪里去逃荒?”——不厌其烦的细节,件件意味深长。
    三是“记忆”和“忘却”的喜剧。死了三百万人口的巨大灾难,它的亲历者,与世纪同命运的普通中国乡村妇女“我姥娘”,却“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姥娘“记忆力健全”,“我相信她对一九四二年的忘却,并不是一九四二年不触目惊心,而是在老人家的历史上,死人的事情是发生得太频繁了”。无独有偶,小说中另一位当年曾做过县长“笔录”,主持过赈灾义演的文化人,竟对饿死多少人,“似也没有深刻的记忆”,只对与个人经历有关的“义演”津津乐道。作者显然有足够的理由理解以“我姥娘”为代表的民间记忆的“忘却”,却用“摇头”表达了对知识分子个体或群体“失忆”的不满,更剑指以无数大言、伪言、谎言、不言遮蔽历史真相的历史书写。“我”的叹息沉重而又叩击人心:“历史从来是大而化之的。历史总是被筛选和被遗忘的。谁是执掌筛选粗眼大筐的人呢?”刘震云频繁地、貌似不经意地去写人对历史大事件的“忘却”,小说标题却明明白白落下一个词——“温故”,“温故”如同历史回响的钟声,余音袅袅,不绝于耳。远的不说,仅“我姥娘”所经历的历史,还有哪些事件值得“温故”?谁来“温故”?如何“温故”?若不“温故”,历史何以走出重复的怪圈?
    如此悲剧的一九四二年,如此喜剧的后人和史鉴,难怪小说的“我”站在历史面前会一次次“不禁哑然失笑”,“露出自嘲的微笑”,“又是轻轻一笑”,“心里却感到好笑”。
    《温故一九四二》的史胆是:将世纪大灾难放置于世纪大背景中考察,以生存逻辑对抗历史书写者的伪逻辑。于是,他推崇当年“揭竿而起”,到地主范克俭舅舅家吃白饭、抢明火、被烧死的“土匪”领头人毋得安,称“这是民族的脊梁和希望”。小说甚至探讨了灾难拯救时,中外媒体功能,中外宗教功能,肚皮是检验真理的标准,如此等等。刘震云站在平民百姓的立场,去感、去录、去思、去论,小说的“我”申明:“我从一九四二年起,就注定是这些慌乱下贱的灾民的后裔”,于是他不再保持惯常的不动声色,却常常按捺不住疑问、追问、叩问、质问的冲动,我相信那正是小说最出彩和最有价值的文字。
    马克思曾说:“历史不断前进,经过许多阶段才把陈旧的生活形式送进坟墓。世界历史形式的最后一个阶段就是喜剧。”[9]马克思继承了黑格尔又修正了黑格尔:“黑格尔在某个地方说过,一切伟大的世界历史事变和人物,可以说都出现两次。他忘记补充一点:第一次是作为悲剧出现,第二次是作为笑剧出现。”[10]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悲剧是镜,笑剧也是镜。“温故”审视悲剧,“温故”试图阻止笑剧上演。
    有智慧发掘生活中喜剧因子并将其打造成喜剧艺术的作家,当今是不多的。肤浅的“逗乐”、“搞笑”可以单纯地享受“笑”所制造的生理快感,而不必关注文学对于历史,对于人和人类应当担责。有识见的批评家对当下某些走向“无厘头”端点,以“大话”为新型话语运动的喜剧美学,表达了深深忧虑:“如果仅仅是后现代文化的表象模仿和复制——如果仅仅将后现代文化视为声嘶力竭的嬉闹,那么,这种新型的话语不可能与本土的政治经济学产生密切的联系。这时,语言游戏的意义不会溢出语言之外。”批评家抨击某类作品“无比机智地扩大了语言的喜剧性张力,同时又如此深刻地显示了语言的无能为力。哄堂大笑既是开始,又是结束。某种意义上,这很可能象征了中国版后现代文化的真实命运”[11]。我们正是在后现代的文化氛围中研究刘震云的“喜剧面孔”才更具有现实意义。“刘式幽默”既打开了与经典喜剧相通的道路,又独辟蹊径,不动声色地满足了我们揭露丑,撕毁丑的深刻的快乐。“刘式幽默”在揭露社会丑恶现象时保持了一份先进社会力量的自信和优越感。这份自信和优越感无时不在,无处不在。他在湖南电视台《新青年》栏目《刘震云访谈录》中回顾北大岁月,称“我们那时才叫‘新青年’,现在我和师兄弟们见面,发现他们都是‘老青年’,没有什么他们玩不转的”。新世纪初,他在作品重新结集的《序言》中写道:“历史是一面镜子。通过这次结集,我又重新阅读了自己十多年前的作品。短短的时间虽然有些模糊,但我已经从模糊的镜面中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当时你是那么憨厚、忧愤、软弱和无言,当然你也是那么激情和青春。为此,我对你有些羡慕。”[12]我们看到,这正是一副站在“新青年”的队伍里,立在“憨厚、忧愤、软弱和无言”同时又“激情和青春”的场域中才会有的“喜剧面孔”。
    当代评论似已习惯于提“黑色幽默”,已忘却了另一个词:“黄金幽默”(“Golden humor”),宗白华美学论著中多处提及这个“德人常名”之词,他说:“悲剧和幽默都是‘重新估定人生价值’的,一个是肯定超越平凡人生的价值,一个是在平凡人生里肯定深一层的价值,两者都是给人生以‘深度’的。莎士比亚以最客观的慧眼笼罩人类,同情一切,他是最伟大的悲剧家,然而他的作品里充满着何等深沉的‘黄金的幽默’。”[13]刘震云骨子里也是悲剧家,但他正努力写着“以悲剧情绪透入人生,以幽默情绪超脱人生”的小说,这便是他的“黄金的幽默”。这便是他的“喜剧面孔”的真谛。
     
    参考文献:
    [1]范文澜.文心雕龙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270.
    [2]李渔.闲情偶寄[M].北京:中华书局,2007:88.
    [3]刘震云.新闻[M]//刘震云自选集:下卷.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1:204.
    [4]陈思和.刘震云:当代小说中的讽刺精神到底能坚持多久?[M]//谈话的岁月.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
    [5]周罡.在虚拟与真实间沉思——刘震云访谈录[J].小说评论,2002(3).
    [6]宗白华.艺术学?美感范畴:滑稽之美[M]//宗白华全集:第一卷.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4.
    [7]刘震云.我向往的是“雪山下的幽默”[N].晚报文萃,2008(1).
    [8]刘震云.温故一九四二[M]//刘震云自选集:上卷.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1:308-309.
    [9]马克思.《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M]//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5.
    [10]马克思.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M]//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603.
    [11]南帆.无厘头、喜剧美学和后现代[M]//南帆.五种形象.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116-117.
    [12]刘震云.刘震云自选集:下卷[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1.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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