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回归理性的伦理延伸 人类通过与动物的朝夕相处,逐渐发现了动物身上有利于自身的价值与功用;与此同时,动物在与人类的相处中对人类产生了一定的依赖,从而形成了艾克拜尔笔下游牧民族与动物之间和谐的、美好的相伴关系。然而,人类在了解到动物价值的过程中变得愈加贪婪,而动物也在人类不断膨胀的欲望中为了生存而不断地改变自我。艾克拜尔以“局内人”的姿态经历与体验了哈萨克族的现实生活,凭着对草原民族自有的社会生产、生活方式的理解和对本民族传统文化的挚爱,积极探索哈萨克民族文化在时代变迁中的“变”与“不变”。在《王蒙师剪影》[8](P30)一文中,作家在北京看到被开发作为经济手段(为游人收费照相)的马和骆驼时,不由得感叹,“瞧,那匹可怜的马。”“我这是生平头一回看到马也会有这样一种商品价值,不免有点猝不及防,只是怔怔地望着它。”在作家眼中本应该自由自在奔驰在辽阔草原上的小马驹,是与之为伴的邻居,是为他提供食物、打发消闲时光的生命;因此,作为报答,他有责任保全其免受过度残忍的伤害,以此向它们施加恩赐与回报,哪怕只是一句由衷的感叹和一个怜悯的眼神。短暂的停留中,艾克拜尔看到了“那马瘦骨嶙峋,浑身的汗毛尚没有褪尽,迷瞪着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勉强支撑在那里”。社会的现代化发展让马儿离开了草原,让骆驼走出了沙漠,商品社会对动物本性、功用的异化与过度开发,让艾克拜尔这样的草原儿女不免有些不知所措。动物们在生存空间的城乡迁徙中表现的“水土不服”,喻示的是城市化进程中作家对家园意识的某些隐忧。少数民族的狩猎文化让他们所有的思考、信仰及行为都与自然界的动物们融合在一起,将动物看成是与人一样平等的存在,视他们为人类的朋友,艾氏在字里行间透露出对游牧民族狩猎文化观念中“物种平等”和生命伦理延伸的渴望。 狼是草原生态世界里不可或缺的一员,也是许多当代作家比较钟情的描写对象,在艾氏的作品中写到狼的就有好几篇,从《努尔曼老汉和猎狗巴力斯》中狼为了偷肥羊而与人的勇敢对峙,到《初次遇狼》中狼的智慧逃生,不难窥见生态环境的变化对狼的影响与改变。在现代科技帮助下,坐在车上近距离地与狼同行让作家对自然界中的狼这一族群有了清晰的认知。与狼同奔的草原之行,给艾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为我们展现了与传统言说不同的人狼相处的理想模式。狼在逃生过程中表现出来的机智、灵敏是狼对于这个日益社会化的自然被动适应与接受的结果,人类不断侵占它们赖以生存的空间,变得像“狼”一样富有攻击性,而狼面对人的侵占与攻击却在不断地妥协,在这“一进一退”中间,人类的自大昭然若揭。在作家对狼生存智慧的赞美、惊叹的背后,也流露出他对生态伦理的呼唤和对自然万物和谐共处的一种渴望。“生态主义是一种道德理论”[9](P23),在生态系统彼此关联的基础上,人类应将道德关怀延伸到非人类自然界,彻底摒弃“人类价值标准”,关注非人类的“内在价值”。不可否认,在过去很长的时间里,从人类利益的角度来看,狼是伪善贪婪、狡猾凶残、血腥的代名词;然而,如果从维护草原的生态平衡来看,狼又是生态环境链条的重要一环,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可以说保护狼就是保护草原,就是保护身边的自然环境。因此,在重新审视人与动物的关系时,要将触角延伸到人与动物的情感当中,一方面揭示出人与动物的完满、美妙的生存状态,使动物成为人类精神的一种寄托和依靠,另一方面也启示人对于现实状态的反思和对于人与动物的和谐回归之情的追求。对非人类存在物给予尊重的人类群体,在某种程度上比起那些只有纯粹工具性态度的人类群体能够更好地繁衍生息。 四、结语 艾克拜尔·米吉提是一位十分值得研究的重要的当代作家。身为哈萨克族作家,他能够在多元文化的冲突与碰撞中寻求精妙的切合点并融会贯通,从一个更为广阔的视野去审视、思考当下的现实生活。通过对其作品的细读,可以看出作家在创作选题方面的一种独特的追求。在艾氏笔下,无论是似敌非友的狼还是朝夕相处的牛羊、猎狗,哈萨克族人都会用一种真诚善良的心来面对,用仁慈与爱护守望人与动物之间的和谐,用崇拜与敬畏守望人与自然的和谐。他们心怀仁慈、知恩图报,面对生活的“助手”时,悉心照料、相知相依。他们保护生态、感恩自然,对于自然的变迁感同身受、忧心忡忡。他们的包容与尊重展现的是自然与心灵的靓丽风景,探索的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永恒话题。事实上,立足生态主义这一角度来看,人类应该形成一个关心和关怀的“生物共同体”,既作为关心者,又作为被关心者,并把她作为人类谋求福祉所需要的自然基础。生态道德与生态责任的延伸更要超越这个共同体的一般主张,超越我们熟悉的家庭成员、邻居、民族组成的共同体的观念,将这种关怀和守望延伸至非人类生命,这些共同体成员对共同体之外的生命富有超越这些共同体的更为广泛的责任。在持续的交流与对话中不断反思和检验自身,达到人与非人类自然界的和谐共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