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融合与民族现代化想象 游牧之地并非外人禁入的桃花源,它也是在与汉族以及周边其他少数民族频繁交流过程中,逐渐形成自己的地理边界和文化特征,在这个意义上,蒙古族文化有一种凝聚多元的独特性。面对周边其他民族文化和席卷全球的现代工业文明,蒙古族小说也做出了积极的正面回应,作品中出现了跨地域行走、跨民族交往和跨国境体验等多种形式的外来者形象,他们作为一种异族文化符号,参与了蒙古族民族交往的文学想象。汉族知青、援疆建设者、法国来的探险家、日本的烹调专家、来自俄罗斯的避难者等等,无论何种身份,他们都在与蒙古族的交往过程中,以一个异族者的身份在多民族关系和多维文化视野中讲述蒙古族文化精粹,这正是蒙古族小说跨族叙事的文化价值指向。 蒙古族小说最擅长以“拟血缘”的方式模拟同胞手足之情或父母子女之爱来建构蒙汉民族跨族成长故事,以隐喻中华多民族之间血浓于水的亲情和文化亲缘关系。《驼铃》中汉族小姑娘张心慧从小失去母亲,被送到草原上抚养,扎木苏和敖登高娃夫妇给了她亲生父母般的疼爱,当看到养父母为了帮她获得一个返城名额,把给儿子娶媳妇用的钱都拿出来给她用时,张心慧决定留下来用自己的青春回馈和反哺草原母亲。这类小说中,蒙古族往往被想象成养育者和“母亲”,而汉人是成长者和反哺角色,最终他们建立了比亲人还深厚的感情,实现了蒙汉融合的想象。同样,族际通婚进入文学表现领域也被赋予象征性,被认为是非常浪漫的文化融合方式。这些创作是对中华多民族间“分而不裂、融而未合”的文化亲缘关系的一种情感化、性别化重构,承载着“差异探索”与“文化融合”的双重创作诉求。 外国人在小说中的大量出现,是改革开放以后蒙古族社会不断加强对外交流的结果。蒙古族小说对跨国境的外国人想象,与对汉族以及其他少数民族有所不同,在族群文化认同基础上又强调了国家认同,并糅合了历史与现实交往中的经济侵略、文化殖民、全球现代化等问题的思考,从而使这类小说的文化内涵更加深邃复杂。《燃烧的水》中法国人赛西亚放弃了大额遗产继承,辞了工作跑到落后偏僻的蒙古草原,他要勘探石油的想法遭到了上至王爷下到牧民的一致反对。他描绘了一个动力和机械驱动的乌托邦,然而蒙古族人认为开采地下是违背苍天的旨意,东西方文化冲突已经一目了然。他不甘心,在原住民那里找到了一个帮手郎和,两人制造了震惊朝野的沙漠劫宝惨案。阴险的郎和藏了一个蓄水的羊肚子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而赛西亚却被渴死在沙漠里。郎和由此能够把自己的儿子送去国外学习石油勘探开发技术,多年后石油被开发出来却给草原带来爆炸性灾难。这个结果暗示了民族现代化自发和被动的多种复杂因素,以及对西方现代工业文明的质疑和反思。 当代蒙古族小说创作突出了北方游牧民族的独特魅力,是打开民族文化思想的一个重要通道,也是使民族文学永葆生机和活力的源泉。以游牧文化提升文学特色品质,以文化大视野和现代开放姿态展开文学想象,是当代蒙古族小说创作的成功经验。未来的蒙古小说,需要排除狭隘的文化等级意识和中心与边缘的成见,对全球化与民族关系保持辩证性和超越性认识,在一种互动思维模式中借助全球化手段推动民族文学与文化繁荣发展。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