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乡村传承着中国的礼仪纲常 读书周刊:对于每一个中国人来说,乡村是无可回避的精神源泉。《望春风》完成了一次几乎不可能的返乡之旅,以回到“过去”来看“当下”。这次返乡之旅的最大意义是什么? 格非:我认为,不管是从实质意义来看还是象征意义来讲,乡村都非常重要,它留存了中国传统的礼仪纲常,从我的乡村记忆来讲,就是费孝通讲的乡村纲常,我小时候宗法制的东西都在,这是不能变的。 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弟弟发烧,母亲给他煮好粥后就出门了。这时冲进来一帮难民,一看锅里有粥,拿着碗就扑上去抢。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饥饿的情景。每次有逃荒的人到我家,母亲总会想方设法找东西给他们吃,过年的话还会送一点馒头。家里做了好吃的,也都会挨家挨户地送去给邻居们尝尝。那个年代,乡村的互助关系,在我的记忆里印象很深。如果说,那个时候的乡村社会和今天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浓郁的人情。我很反感“人情味”这个词——似乎人情是一种表演。我记忆中的人情是一种坚固的伦理关系,寄托着乡人对于生存最朴素的理解。 读书周刊:您一直说,中国的乡村社会正在面临终结,那么,您这一代的作家会不会成为描写乡村生活的最后一批人?乡村的文学是否面临终结? 格非:当然,这个终结不会在很短的时间里,可能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 日本学者柄谷行人说,只有当某个事物到了它的终结之时,我们才有资格追溯它的起始。《望春风》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大规模地描写乡村生活。乡村已边缘到连根端掉,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我的家乡仅存在于我记忆之中。我想,即便中国的乡村生活还远远没有结束,但它对我来说,是彻彻底底地结束了,这没有什么疑问。换句话说,我个人意义上的乡村生活的彻底结束,迫使我开始认真地回顾我的童年。不过,这部小说从内容上来说完全是虚构的,你当然也可以把这种追溯过程理解为我对乡村的告别。 一代作家有一代的使命,每一代作家都有属于他们的人物,我们这一代作家刚好赶上了乡村的变革,对于我儿子那一代人可能有一个新的世界,文学需要新的变化,这不需要担忧。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