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关于西部文学的叙述中,“多民族文学”的概念我们也经常遇到。我们是多民族国家,我们的文学是多民族文学。《诗经》有十五国风,大约凸显的就不仅仅是地域的差异,从《诗经》到《楚辞》,更清楚地显示我们的文学自古就具有多民族的色彩。从古至今,各民族作家共同创造了我们中国文学的辉煌。在上世纪前半叶,最容易举出的实例,就是我们不仅有鲁迅、茅盾,还有老舍、沈从文……多年前,我和同事们写了《西部风情和多民族色彩》一书,书怎么样得由读者去评说,作为撰写群体之一员的我个人,比较满意的是这本书的书名,并且很想以《地域风情和多民族色彩》这样的书名写一本20世纪中国文学史。近百年来,各民族的中国作家不断在书写着各自独具异彩的篇章,应该在文学史中将这种多样性呈现出来。可惜我现在已经力不从心,只剩下这个“想法”了。 虽然我只剩下这个“想法”,但面对“多民族文学”在今天的发展这样的课题,丝绸之路文化交流的丰厚遗产,仍会对我们书写今天的“丝路文学”带来有益的启示。 谈到“丝绸之路”、“丝路文学”,我想,其中所蕴含的最突出、最重要的精神,就是新时期以来我们反复强调的一个词:开放。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多是开放的,譬如自汉至唐,即使在动荡的魏晋南北朝时期,也是开放的。开放是与外部世界、与他人交往的需要,是认识世界、认识他人的需要,也是认识自身的需要。事实证明,没有开放的精神就没有丝绸之路的繁荣,没有开放的精神也没有多民族文学的繁荣。开放才促成交流,开放才促成比较。 沿古代陆上丝绸之路西行,从甘肃、宁夏、青海到新疆,最突出的就是沿路的石窟艺术,它们清晰地展示了东西或中外建筑、雕塑、绘画以及音乐、舞蹈和文学(特别是宗教文学)在交流中相互渗透、衍变的历史。我们不难发现,放开眼界大胆地拿来是促成各民族艺术相互渗透、衍变的重要因素。在一个时期里,我们说“拿来”,总是特别关注“同”,也因此特别排斥“异”。但在汉代、唐代,恰恰是“拿来”“异”促成了新变,譬如音乐方面的龟兹乐、西凉乐,它们沿丝绸之路吸收了大量外来“异”质因素后东来,进入宫廷,风靡全国,而那些“异”质因素在渗透的同时也在衍变、转化,至今仍是我们音乐遗产重要的组成部分。 古代陆上丝绸之路所经的西北地区是多民族地区,各族人民在几千年里历尽艰辛,共同开创出辉煌的历史。在这个过程里,我们各民族相互之间经历了不同方式和层面的交流融合,同时又不断丰富和完善着各自的文化积累,充实并磨砺着各自独特的民族个性。求同是和睦相处的一个方面,存异或许是和睦相处更重要的一个方面。即理解“异”、容纳“异”,以至于接受“异”,这才是真正的“和而不同”。多民族文学的繁荣同样不是趋同的结果,而是存异的结果。各民族文学应该拥有自己民族鲜明的文化色彩,应该表现自己民族独特的民族性格,这样,我们的文学才可能以不同的地域风情和多民族色彩呈现在世人面前。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