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文学奖不能成为腐败温床 记者:我记得您曾经提到过,现在的很多媒体会传达很多媚俗的、迎合读者的东西,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就您看来,作家,或者知识分子,在这个意义上应该怎么负起责任来? 阿来:对于中国来说,如果我们知识分子都把这个责任放弃了,那就是一种彻底的崩溃。责任感这个词,在中国谈,可能很多读者都不相信,因为此前很多人谈“责任感”,都是虚假的,是唱高调,并没有真正打算实行。如果以后多一点那种说了话就能够去实行的,也可以唤起读者的信心,觉得至少有一部分人说一些庄严的词时,是认真的。 记者:对于您而言,读者的信心应该早已不是问题。比如,在2014年,您对鲁迅文学奖授奖结果提出的一些问题,得到了网民几乎是一边倒的响应。 阿来:因为那(提出那些问题)并不是为了我自己,当我这样的劳动被一种官僚主义的形式所湮没,造成的就不仅是对我一个人的伤害了。这个奖,我已经没得,对不对?我就算再多说也不可能获得,甚至将来也没有可能了,把将来的路都堵死了,我可以放弃,但真实情况一定要公诸于众。 我并不是一个特别激烈的人,也不是要发泄什么,但我是希望这件事情,能够唤起我们评论者,唤起我们的读者去关注。拿多少钱,得多少奖这种事,对我来说,就像我问过读者的一个问题:你们说是文学史的时间长,还是拿稿费的时间长?当然是文学史很长。中国人是从五四时代才开始拿稿费的,之前就没有稿费制度,也没有出版社,谁给你付钱,自己写的书还要自己印了送朋友。文学奖的历史就更晚,外国人大概有一百多年,中国也就几十年。 那过去的人为什么要写作呢?李白杜甫他们为什么要写作呢?虽然这样想可能有点自我安慰的意味,但通过这种方式,我想让读者也关注文学创作本身。 文学奖的意义本来就在于向读者推荐最好的东西,但现在连这个目的都达不到。 记者:像国外的文学奖,诺贝尔奖,芥川奖,每年都能推红一部书或一位作者。中国从前办文学奖,比如《尘埃落定》获奖的那个时候,也是可以做到相对公正的。 阿来:我们现在的文学奖是做不到这一点的。文学上必然存在不同的流派和观念,这个是可以理解的,忠诚于自己的文学观,完全没有问题。但是现在不是这样,现在就是各种关系和利益的调和。而且,如果是民间办的文学奖,想给谁就给谁,都没有问题,无非是一个企业、一个老板的玩票,玩的是自己的钱。但官方的文学奖就不一样,它用的是国家的经费,是国家机构在代行国家的职权,你不能滥用,滥用的话就是腐败。 四、中国人缺的不是信仰,而是基本的道德 记者:关于当今社会存在的很多负面的现象,道德真空的现象,有人认为,这是一种信仰缺失的表现,您怎么看待这样现象?您个人在信仰方面是什么态度。 阿来:我读过很多佛经,现在每天早上起来还是会像做功课一样地读,但是我觉得它仅仅是一种哲学的方法论。你可以想想,我们已经被国啊族啊这些概念所规制,如果你加入一个教派成为信徒,意味了又多了一个集体身份。而且,我们又不能直接和神佛对话,都是通过一些他的代理人来传达,代理人一般都是不可靠的。现在我们缺少的并不是信仰,而是一些最基本的道德伦理,最基本的规范。中国社会个人很难承担起道德的责任,首先这是一个制度性的问题,比如官僚机构如果希望老百姓遵守一些准则,那他们首先自己就要做到。 记者:您在创作和搜集素材过程中,可以说是对藏区或其他民族地区的民生有着非常深的了解,对于一些地区性民生问题,除了政府举措外,民间的慈善救助也有很多,比如给藏区的孩子送衣服送书包等等,从您看来,这些慈善行为对当地人的生活有多大程度的帮助? 阿来:说到慈善,其实我也在有限地做这个事,但做得要更深入。我最近在写一部小说,会讽制一些浮光掠影的慈善。但现在慢慢有一些人在真正不声张地做慈善。我刚刚就收到一个短信,提到在玉树做的一件事,希望我可以参与,我9号回去时就会着手这件事。对于藏区孩子来说,没有书包又能怎么样,也可以读书。 记者:像您读书的经历,就是这样过来的? 阿来:对,在我读书的那个时候,很重要的一点是,确实有比较好的老师,因为那个时候工作是国家硬性分配嘛,有来自上海等大城市的老师,在我们那个地方一待二三十年。这一点现在就很难做到了。这就又回到教育资源分配不公这个问题上了,如果说民族地区的学生在考试上受到照顾,但在教育资源上,怎么就没有照顾呢? 记者:我们知道您除了写作相关的身份外,还有一个人大代表的身份,就这些民族层面的问题,是否考虑过通过一些提案的方式尝试解决? 阿来:人大代表的提案,如果要解决一些小的问题,是可以办到的,但我们讨化的事实际上是制度设计的层面,这些需要更有效的手段。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