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故事是小说家的本分,亦是中国小说的传统。千百年来,讲故事的手艺代代相传,叙事方法亦随之花样翻新,于是乎故事绵延不衰,常讲常新。正像时下文学界正在持续热议的一个话题:“讲好中国故事”,其在意识形态和文学层面的丰富内涵依然需要“故事”来承载。 何谓“中国故事”?虽没有明确的定义,但却依稀标示出一个方向:那就是整合、概括和超越。在我看来,“中国故事”强调一种新的宏观视野和整体性的文学观念;强调整合当下中国人共同的生活经验和精神状态,凝聚成为和同的思想共识、情感基础和价值标准;强调展示中国立场、中国风格、中国气派和民族特色;强调包纳日趋多元多变的价值观念,概括渐趋破碎化的日常生活,处理和提升日益复杂且快速变化的“中国经验”。作为“中国故事”重要组成部分的“军旅故事”,从题材上看,聚焦的是“中国梦·强军梦”的进程,直面的是新军事变革实践,讲述的是军旅人生的喜怒哀乐,塑造的是新型高素质军人形象,关注的是战争进程或备战状态下军人的思想情感和精神命运;而从思想主题、价值判断、审美品格、精神向度、写作伦理等层面视之,则是与“中国故事”高度统一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说构成了对“中国故事”的重要支撑,也是不为过的。 要想讲好“中国故事”就必须立足“中国现实”,直面“中国经验”,而不能简单地理解成为了讲故事而讲故事。故事是一种外在的途径和载体,最终需要被内化的情感、思想和精神所超越。具体到军旅文学领域,如何处理“军旅经验”,尤其是把握好现实的、日常的军旅生活经验,是讲好“军旅故事”的关键所在,这对军旅作家的文学智慧和写作伦理亦构成了严峻的考验。受21世纪初年文学流变的影响,当下的现实题材军旅小说多半集中于表现军营中小人物的生存境遇,放大和捕捉小人物的日常生活经验;但是,这种日常化、碎片化、低视点的叙事伦理,其弊端也显而易见:它局限了作家的视野,禁锢了作家的想象力,狭限了作品的气象格局。部分军旅作家缺乏宏阔的视野和整体性的文学思维,缺乏聚焦当下军队新变化、观察军营新情况的自觉意识,缺乏穿透事相直达心灵的锐利目光。有的作品对军旅现实经验的表达还停留在事相的表层和故事层面的起承转合,没能向着更为本真的“存在”之境深潜,向着更富于生命痛感和思辨高度的写作伦理挺进。从这类“军旅故事”中,看不到我军新军事变革浪潮和信息化建设的图景,看不到我军战略战术、武器装备、训练方式和兵员成分的新变化。基于这些新变化所产生的新矛盾、新问题也没有得到及时反映,甚至连新型高素质军人形象在当下的很多“军旅故事”中都是缺席的。很多作品所关注的并非当下军旅生活中最震撼人心、最带有趋向性的景观,所传达的思想观念和价值判断并非是当下军队发展的主流,所塑造的人物形象并非是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的主体。 在这样的文学语境中阅读周大新的《预警》,就颇令笔者感到眼前一亮。原因有三:其一、周大新大胆地选择了以鲜见的“反恐”视角切入军旅现实生活,为21世纪初年的军旅长篇小说开辟了“反恐”这一新的题材生长点;其二、迥异于时下流行的谍战小说以编织故事为本位的类型化叙事伦理,周大新坚定地持守现实主义文学观念,倾力塑造“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为军旅文学人物画廊留下了“孔德武”这一独特而重要的人物形象;其三、周大新以忧患之心直面欲望与理性的冲突,对当下中国的社会现实和军人的精神世界发出了双重“预警”,显示出高度的思辨性和概括力。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