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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将“小资产阶级”与知识分子关联起来，全面扩大“小资产阶级”的文化与美学指涉功能，是经过发展、最终由毛泽东对“小资产阶级”的创新性论述和阐释建立起来的基本的认识支点。 早在20世纪20年代，毛泽东在分析中国社会各阶级状况时就曾对“小资产阶级”进行过详细论述。首先，从构成人员上看，“小资产阶级”开始包括“知识分子”，“小资产阶级，如自耕农，手工业者，小知识阶层——学生界、中小学教员、小员司、小事务员、小律师，小商人等都属于这一类。……自耕农和手工业主所经营的都是小生产的经济。”其次，从革命态度上看，将它们分为三种情况：“第一部分是有余钱剩米的，即用其体力或脑力劳动所得，除自给外，每年有余剩。”这部分是“小资产阶级”的右翼，“对于革命取怀疑的态度”。“第二部分是在经济上大体上可以自给的”，“对于反帝国主义反军阀的运动，仅怀疑其未必成功，不肯贸然参加，取了中立的态度，但是绝不反对革命。”“第三部分是生活下降的”，是“小资产阶级”的左翼，他们对待革命的态度比右翼和中派都要积极［5］5-6。 从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其理论依据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有什么样的经济基础，就有什么样的上层建筑与其相对应。根据“小资产阶级”对生产资料的占有量，其精神特质也就被“先在”地定型了，“动摇”“软弱”“不彻底”等成了“小资产阶级”的固有标签，日后在解决与“小资产阶级”相关联的一切问题时，都以此为依据。同时，毛泽东也成功地“建构了一种反比论述模式：随着经济实力的依次减弱，正是革命性的依次加强。经济能力成为判断革命性的标准与尺度” ［6］。正是在这一理论逻辑的指导之下，毛泽东得出了以下结论：“一切勾结帝国主义的军阀、官僚、买办阶级、大地主阶级以及附属于他们的一部分反动知识界，是我们的敌人。工业无产阶级是我们革命的领导力量。一切半无产阶级、小资产阶级，是我们最接近的朋友。那些动摇不定的中产阶级，其右翼可能是我们的敌人，其左翼可能是我们的朋友——但我们要时常提防他们，不要让他们扰乱了我们的阵线。” ［5］9“知识分子”在这里被分解了，其中的一部分成为帝国主义、官僚、买办阶级、大地主阶级的附庸，成为革命的对象；一部分作为“小资产阶级”，可能成为革命的朋友，但必须时刻提防他们。如此一来，即使是“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他们也非革命的正式力量，只能与革命同路，且会表现出非革命甚至反革命的一面，这在后来对于知识分子的批判中，可以屡见这种观点的连贯性与坚定性。 对比苏联大百科全书对“小资产阶级”的界定，我们会发现在构成人员上有所不同。苏联大百科中指出：“小资产阶级是占有生产资料、小财产而通常是不剥削雇佣劳动的小商品生产者。”“属于小资产阶级的有小农、中农、手工业者和小商人。小资产阶级占据资产阶级社会中两个基本阶级——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的中间地位。”［7］这里的“小资产阶级”显然并不包含知识阶层。其实，按照马克思的生产关系划分标准来看知识分子，他们自身并不属于小资产阶级；而如果按照“既然数百万家庭的经济条件使他们的生活方式、利益和教育程度与其他阶级的生活方式、利益和教育程度各不相同并互相敌对，所以他们就形成了一个阶级” ［3］693。照此来看，确实有一些知识分子本身虽然不占有生产资料但从他们的家庭出身、从他们的受教育程度、尤其是他们的利益归属和政治态度来看，他们是与“小资产阶级”相同的。在中国，随着革命的不断深化，工农联盟成为革命的主力军，小知识阶层便只能成为“小资产阶级”的组成部分。马克思在此提出的按照生活方式、受教育程度来界定知识分子的这一补充标准，确实成为后来将知识分子与“小资产阶级”等同起来的一个有力的理论支撑，从而使知识分子问题变成了小资产阶级的问题。 结果，若依据“一定的阶级产生一定的思想”的经典推理，知识分子既然属于“小资产阶级”范畴，知识分子就一定会产生“小资产阶级”思想。“小资产阶级”虽不属于剥削阶级范畴，但由于他们“用自己私有的生产手段来经营”，就容易滋生私有观念和自私自利的思想意识［8］2， 针对这些不健康的乃至错误的思想，必须通过“思想改造来肃清他们所存在的许多不正确的思想与行动，并建立起无产阶级的思想。” ［8］1。毛泽东在1942年所作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以下简称《讲话》）就坚持了这种理论逻辑，将知识分子与小资产阶级等同起来，并论述了改造“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思想的相应理论基础与工作策略。《讲话》明确地宣称自己的论述目的就是为了更好地“研究文艺工作和一般革命工作的关系”，从而“使文艺很好地成为整个革命机器的一个组成部分”。在设立这个任务之后，为了更好地贯彻实践这个任务，也是为了更好地为人民大众服务，就置小资产阶级为对立的位置之上了。毛泽东强调“就必须站在无产阶级的立场上，而不能站在小资产阶级的立场上”；文艺作品中应更多地以工农群众为表现和描写对象。那些“衣服是劳动人民，面孔却是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描写只能说明他们的“立足点还是在小资产阶级分子方面”，“灵魂深处还是一个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王国”，因而要来一次灵魂深处的改造。 毛泽东提倡知识分子的思想改造，就建立在知识分子的情感状态天然地低下于工农这个想法之上。所以，他才会说：“没有这个改造，什么事情都是做不好的，都是格格不入的。”至此，关于“知识分子”的论述一方面是知识分子与小资产阶级的概念开始叠加；另一方面也是从早期偏重论述“小资产阶级”的经济的与政治的属性发展到论述“小资产阶级”的道德、文化属性，并借此扩大了对于知识分子的否定面，继而在阶级上、政治上否定知识分子以后，又扩大到从道德上、文化上、审美上否定知识分子。“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这一范畴的形成，是通过不断地将知识分子小资产阶级化来实现的，而这个实现的过程，也就成为掏空知识分子主体性的过程。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