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西湖二集》卷三十三《周城隍辨冤断案》中一徽商见捕鸟人所捕之鹊“鸣声甚哀”,起怜悯之心买鹊放生;《初刻拍案惊奇》卷四《程元玉店肆代偿钱,十一娘云岗纵谈侠》中徽商程元玉则替素昧之人代付饭钱。这些小说和传记共同展示了徽州商人重德崇义的文化性格。 二是尚“文”。崇尚文化,是徽州人的文化性格,也是书香徽州得以形成的根本原因。对于徽州人崇尚文化的性格,传记文学和其他类别的文学作品都有描写和表现。李维桢《程翁吴媪墓志铭》中写了一个叫程子彬的徽州人: 公之学于儒也,以孤夺之;良于贾也,以儒缘饰之。米盐烦碎,舟车委顿,小间,未尝不持一编咿唔。旁人窃笑之,公不顾。而最喜为诗,情景所会,长篇短咏,骈衍丰沛。新安人工于诗者王仲房、吴次鲁、方仲美辈,披襟领契,上下其音,具在《率滨社稿》、陆鸿渐《茶经别录》、《新安文献集》中。卒之前数日,犹为诗二章,以寿其友人;诗成而歌之,锵然如出金石。[41] 这位程子彬虽然经商,却醉心于读书吟咏。只要有一点点时间,都“持一编咿唔”,乃至招来别人的“窃笑”;在去世之前的几天,他还作诗两首。袁中道《吴龙田生传》中写了一个叫吴文明的徽商: 公外朴拙,而胸中了了。中郎游广陵,公乐与亲近,尝云:“吾虽游于贾,而见海内文士,惟以不得执鞭为恨。”中郎也爱其贞淳,有先民风,与之往还。每得中郎一纸,即什袭藏之。予过广陵,待之如中郎,以二子纳贽从游。予校新安,长君竟入新安校。[42] 这位徽商外表淳朴乃至拙讷,但其实并不笨。他特别崇尚读书人,见到海内名士,“惟以不得执鞭为恨”,让两个儿子跟随袁中道学习。 明代白话小说中,对徽商多有鄙薄,《二刻拍案惊奇》卷一五《韩侍郎婢作夫人 顾提控椽居郎署》写道:“原来徽州人有个僻性,是乌纱帽、红绣鞋,一生只这两件事不争银子。”这实在让徽商的形象大打折扣,也反映了一部分徽商的品性。但话本小说也写了不少徽商“贾而好儒”的文化性格。他们曾经习儒、业儒,如《初刻拍案惊奇》卷二《姚滴珠避羞惹羞 郑月娥将错就错》中徽商潘甲弃儒经商;《生绡剪》卷十一《曹十三草鼠金章 李十万恩山义海》中徽商曹复古父子二人皆精通经史,因家道清贫而弃业借银经商;《一片情》卷四《浪婆娘送老强出头》中徽商程生生十岁入馆,至十八岁毕姻经商,整整读书十年。这些徽商曾为儒生,由儒而商,儒家典籍教义在其身上有着无法磨灭的痕迹。小说还写到徽商特别注重教育子弟,以及他们对读书人的敬重,《警世通言》卷五《吕大郎还金完骨肉》中,吕大所失之子即被徽商陈朝奉买去,“伴小儿在学堂中读书”。《警世通言》卷十一《苏知县罗衫再合》中徽商陶公遇中举赴任途中落难的苏云,将其带回家中,教授市学,给以“安身之处”。《醒世恒言》卷三十二《黄秀才徼灵玉马坠》中徽客韩翁“雅重斯文”,江湖行商本应最忌生人搭伴,而黄秀才落水求救又请求搭船时,韩翁“见是单身秀士,并不推拒”。《醉醒石》卷四《秉松筠烈女流芳 图丽质痴儿受祸》中徽商程翁“自道是贾竖,不深于文墨,极爱文墨之土”,不仅“儿女自小就请先生教学”,还“先为儿子娶一儒家之女,又要为女儿择一儒家之男”。凡此,都构成了徽商“贾而好儒”的文化身影。 三是具有豪侠精神。对于晚明个性解放思潮,学术界研究已经很多。但对其中的“豪杰精神”,就笔者所见,只有肖倢夫、许苏民的《明清启蒙学术流变》[43]一书专列“狂者胸次与豪杰精神”予以论述。笔者认为,晚明时期,由于社会经济的发展、个性解放思潮的激荡,“豪杰精神”或豪侠精神的确成为一个值得注意的精神向度。就徽州人而言,诸多的真人真事和文学传载也折现了这一时代的精神动向。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方山子郑作》: 作,字宜述,歙人。读书方山之上,自号方山子。已,弃去为商,往来梁、宋间。时时从侠少年,轻弓骏马,射猎大梁薮中,获雉兔,则敲石火炙腥肥,悲歌痛饮,垂鞭而去。[44] 这位叫郑作的徽州人,至少在钱谦益眼里是一位有所成就的诗人,小传还写到他“为诗敏捷,一挥数十篇。李空同流寓汴中,招致门下,论诗较射,过从无虚日”。然而,他显然不是那种通过科举考试获得很高社会地位的士子,他不是那种雍容悠闲的文化姿态,他读书,又经商,还有诗歌才能,但他任情适性,特别具有那种豪侠气。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