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研究生的时候,老师教我们搞学术研究,经常会问:“你用的是这个术语的哪个含义?你在哪个层面上使用它?”一句话问得我们哑口无言:很多术语有它的词源,有它最初的含义,以及被后人发展丰富了的种种含义。我虽然在心里嘀咕“麻烦”,但是为了学术研究的严肃性和科学性,还是要准确清晰地界定它的含义。然而更令 人悲哀的是,在这个“向西看”的时代,涌现在我们笔端(也包括脑海)的往往是西方各种时髦的词语:“现代”“后现代”在我们脑子里打成一锅粥,结构主义和解构主义我们同时接受;小说现在流行叫“文本”,“语言”和“言语”有着严格的区别……我们忙着亦步亦趋学习西方先进的理论,却很少想到:我们的根呢?我们的词语呢? 在这样意气风发往前走的日子里,往往就忘记了回顾,忘记了所来处。四书五经的玄妙、百家争鸣的风云际会、魏晋名士的潇洒自如、孔孟之道的浩然正气……这些祖先们留下的好东西我们忙得没时间看,他们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在僻静的角落里静静等待我们回头。还好,最近我看到了一套名为“汉字卡通”的书。它将象形、会意、指事、形声、假借、转注这六种造字方法,分别编成六本关于汉字的故事,将一些常见的汉字的造字过程、引申含义等等说个明白。翻开书,我惊讶地发现,有那么多的汉字和古时候的含义绝然不同,原来夏天的“夏”字在甲骨文中是猴子的模样,因为夏天雨水充足,枝繁叶茂,果子成熟,是猴子活跃的季节,古人就用猴子的形象来表示“夏”,而中原人被称为“猾夏”,意思是“狡猾得像猴子”。因此,中原被称为“夏”,后来与“华”合用,称之为“华夏”,进而又用“华夏”来指代整个中国。还有会意字“集”字的本义是“栖”,在甲骨文和金文中,就画一只小鸟栖息在树木上,后来又引申为表示很多小鸟都栖息在一棵树上,就是集中、集合的意思了。还有假借字“世”,在甲骨文里,却是用“叶”的象形字来表示,从几根树枝上的叶子这样的图形发展到现在的“世”字,古人观察到叶子“一岁一枯荣”,所以用它来指生世。……读着这些故事,我的眼前出现了青青的树林、活泼的小鸟、飘飞的叶子、清澈的流水……原始人类生活在美妙的大自然中,他们是天生的诗人,这一个个汉字,就是他们写的一首首简洁的诗,我甚至能闻到这字里面散发出来的青草和阳光的气息。 我突然想起古老的“仓颉造字”的传说:昔者仓颉造字,天雨粟,鬼夜哭……为什么造字的时候会伴随着这样恐怖、肃杀的气氛呢?是不是古人认为造字就是窥探了天机?还是他们在文字面前顶礼膜拜,预感到它们将改变人类的命运?还是老天爷也要为之嫉妒不已、惶恐不安,生怕人类脱离了他的控制?不管怎样,毫无疑问的是,文字对于人类的深远意义的确是笔墨难以形容的,造字这样的壮举确实应该配上这种宏大壮观的场景,这样风云激荡的场景让我们这些后人也顿生景仰之情。 不过我们离文字确实越来越远了,曾经有人预测多少多少年以后,孩子们可能不会用笔写字了,他们会在电脑前,在键盘上熟练地敲出一串串汉字,那时候,他们会不会想:这些叫做汉字的图形是从哪儿来的?这也许是个悲观的猜想,事情也许不会有那么严重。不过,在我们今天信手涂鸦的时候,的确很少去想:这些汉字是怎么来的?为什么要这样写?有时候盯着一个字看久了,会觉得越来越不像,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写错了。 好在有很多人在做不懈的努力,提醒我们哪些是不能忘记的,哪些是我们文化的根本,这套“汉字卡通”丛书就是一个提醒,一个回溯,一种珍藏。也许我们在给孩子讲睡前故事的时候,再也不必将安徒生和格林的童话翻过来倒过去,我们可以讲一讲我们的童话:闪闪发光的星星就是“晶”;太阳一出喊起床就是“昌”字;叶子一年长一次,用来表示“世”……这些故事就这样悄悄地将我们带回到我们自己文化的源头,带回到充满童趣和天真、没有世故与争斗的原始时代,这些故事是我们祖先的馈赠,他们睁着天真的眼睛打量周围的世界,用这些充满诗意的方法,歪歪扭扭地写下一个个方块字,他们模仿眼前的世界,创造了六种建构文字的方式,在石头上、龟板上另外创造了一个纸上的世界,从此开辟了几千年的中国文化。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