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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大道 高福生兄赠我一本《片玉碎金》（江瀚编集，高福生释签，中华书局２００９年６月出版），旋即阅览，想像前朝士人的卓越风姿，感触良多。高福生的老师许嘉璐在是书前言中的一段话，说得最是意味深长： 书载五十七人之作，诗札都七十八通。品味寻绎，得无慨乎！昔时文士相知以文，互慰以诗，诚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也；行墨之间，唯见文人相敬，无帮无派，唯真知是求，是以为学日进。其吟咏也，虽乏追步唐宋大家之句，然皆发乎胸臆，罕见蹈袭陈语者，胸中丘壑虽百世可得而见；其挥毫也，各有所宗而无所囿，或洵字如其人与？引予遐想。吟赏掩卷，静思其时其地其人，羡其恬淡沉静，凝思致远，唯寰宇苍生为念，即或有遗老之风，亦非以一己进退得失婴怀。个中可启今人之思者盖不止于此焉。 《片玉碎金》本来是清、民之际名儒江瀚１９３４年影印出版的一本诗札集。江瀚自序说：“数十年来，承海内名贤不弃，时以佳篇酬赠，顷检箧笥，已亡佚过半。因取诸公自书之诗若干首，先以付印，题曰‘片玉碎金’，用示子姓永藏，非敢以交游之盛自炫也。”有关江瀚，略说几点就够了：民国元年，江瀚任京师图书馆馆长，后任京师大学文科学长，旋代校长职。所以，出入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跟江瀚交游的也是一时之人中龙凤，他们彼此之间的酬酢唱和，出手就不凡，倒也不奇怪。 值得强调的是，江瀚以及跟他交游的这一代，基本上是五四新文化运动前的最后一代古典士人。五四狂飙突起，之后又高潮不断，前朝的一切悉被掩盖，历史进入快速遗忘期。对于古典士人的最后一代，我们的了解实在是非常有限。但是，时光推移，人们对他们的兴趣又慢慢复活。朋友鲍传江喜欢收集“前朝字纸”，每每感叹古典文明即使在衰落之际，仍然进退不失其据，即使在一方单据、手札之间，依然可见其法度井然，气象雍容。我们今见《片玉碎金》，其间真是若有神光，也不难产生相同的感受：那是一个怎样的文明啊。那一代人的人文学养之深厚，人品之正直，情怀之高洁，都要令我们钦佩不已，也惭愧不已。试比较一下今天热衷权钱交易的官人以及悍然抄袭为文的学人，不难发现后来的时代之粗鄙无文，是进化论之类无从解释的。 《片玉碎金》书后高福生兄一段话说得非常感人：“我的专业是汉语言研究，职业是报纸编辑；江瀚是学者，也是诗人。整理江瀚的存稿，不完全在我的专业范围内。再说我是夜班，每天签版结束，都在子夜以后。同事已经回家，我仍在查资料、敲键盘。”历史固然有时代造成的“断层”，但文化的薪火传递实在有隐秘而有效的通道，譬如这高福生兄在午夜的闲敲键盘，就一下接通了古典与今天…… (责任编辑：admin) |